眼神是祈求的，祈求處長千萬不要判他死刑。

處長似乎也很不忍，一口接一口地嘆氣，最后清了清嗓子終于開口：“宋文逸啊，你怎么這么不爭氣呢？你一個人民檢察官去跟社會青年瞎混什么？那些人也是你能摻和的？窩里反了吧？被打成這樣，有意思嗎？值嗎？?。俊?/br>
宋文逸眼淚成串的往下掉，他不知道怎么解釋，現(xiàn)在這個情況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他哽咽著說：“處長，我不是。。我真沒有。。。我就是路過。。。”

處長無力地擺擺手打斷他：“什么都不用說了，那些都不重要了?，F(xiàn)在趙迪一口咬定是你故意殺人，他純屬自衛(wèi)，那一幫子狗男女都是他的證人?！?/br>
宋文逸滿臉疑惑不解地說：“招弟？”

處長氣得鼻孔都圓了，一下子站起來，聲音高了八度：“合著這又跟人開了光屁股party又被人揍得鼻青臉腫的還不知道人叫什么名兒呢？！我說就你這腦子你也敢去攀趙公子那高枝兒？！”然后就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邊數(shù)落宋文逸一邊講述那不屬于咱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宋文逸被處長罵的狗血淋頭這才順過來，原來那個侮辱他的男人叫趙迪。雖然趙迪他沒聽說過，但是趙迪爸爸的大名卻是太如雷貫耳了，連宋文逸這么孤陋寡聞都不可能不知道，正是亞洲地產(chǎn)巨子趙宏民，90年代以后全北京的新建樓房不管民用還是商用，有一多半姓趙的，是各大財富榜的?？?。在中國當(dāng)富人是很有風(fēng)險的，往前數(shù)數(shù)那些曾經(jīng)風(fēng)光一時的top10富豪們，基本上是各領(lǐng)風(fēng)｀sao三五年吧，然后要么就是在清君側(cè)的政治斗爭中倒下，要么就是攜家出逃在好山好水好寂寞的國外去尋求政治庇護(hù)了。

趙宏民算個另類，一富富了快三十年，眼看還有越來越富的趨勢，近十年觸角延伸到南方，不久前才在香港剪彩了一個京港合建的最大的購物中心。坊間紛紛流傳，趙宏民之所以能這么長時間如日中天，都是朝中有人，因為趙宏民的爸爸，趙迪的爺爺也姓趙。

宋文逸爬上去想跳沒跳成的高樓就是趙宏民的宏達(dá)建筑集團(tuán)旗下的，落成以后以一美元的價格“賣”給了他年僅23歲剛剛從國外學(xué)成歸來的獨子趙迪，趙迪又以大樓做價收購了宏達(dá)集團(tuán)定向增發(fā)的優(yōu)先股，成為了僅次于他爸的集團(tuán)的第二大股東。新聞媒體對此種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做法美譽為“嫻熟的資本市場cao作手法”。

那天晚上讓宋文逸倒了血霉的party就是在慶祝趙迪完成學(xué)業(yè)加入他老爸的集團(tuán)，正式注冊到京城**的隊伍中?？赡苴w公子這幾步太招搖了，也不知道刺激到了誰，居然有人舉報了他們，接警的警察也沒有經(jīng)驗，真就帶人去了，從此開啟了宋文逸的噩夢。

宋文逸張著嘴半天合不攏，想不通自己明明只是這一場熱鬧華美的浮世繪中最不起眼的小螞蟻，怎么最后酒盡人散了大boss們拍怕屁股不帶走一絲晦氣，全部的爛攤子都一個不剩的砸自己頭上了呢？

處長罵痛快了，又勻了半天氣兒，才坐下來：“現(xiàn)在知道了吧？趙迪也是你惹得起的嗎？唉，說了不生氣不生氣還是沒忍住，算了，現(xiàn)在再罵你有什么用？我知道你委屈，你這rourou唧唧的德行，說你殺雞我都不信還殺人，但是人證物證都在。人證不用說了，連物證也是該你倒霉，監(jiān)控錄像上也只看到是你先動手的，后來的畫面都被他們擋住了。反正我長話短說吧，”處長停頓了一下，看了宋文逸一眼，飛快地說：“院里開除你公職，趙迪放棄追究你責(zé)任。”好像說得快一點這事就沒這么殘忍一樣。

宋文逸完全呆了，跟不是認(rèn)識似的看著處長，臉色跟床單一樣白，雙手抓著被單沒有反應(yīng)。這個宣判書不在他的反應(yīng)范圍內(nèi)，他想最壞的結(jié)果也就是賠償對方醫(yī)藥費，院里再給個處分。

處長也于心不忍，緩緩說：“你也別怪院里，能做的都做了，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你打人的時候是不是喊了要打死他？他們就抓住這不放非說你說故意殺人。故意殺人起刑就是七年，姓趙的是非要整死你不可了，我這也是。。。幫你壁虎斷尾吧，丟工作總比丟命強。院里也知道你。。。你不是故意的，前面的醫(yī)藥費院里想辦法幫你報了，住院卡上我又給你存了一萬，應(yīng)該夠你住到出院了。護(hù)工也請了，工錢付到七天后，這一周你多臥床，外傷還是小事，胃大出血需要靜養(yǎng)。你的手機錢包我都給你帶來了，在床頭柜抽屜里。我給你meimei打了電話，這才知道你嬸嬸。。。唉，你們家怎么這么背？一個個都攤上什么事兒這叫。我跟她說你出差了，下周回來，后面的謊你自己圓吧，我最怕娘們兒哭了。。。以后自己長點兒心。?！，F(xiàn)在這個社會你這樣人的。。。唉。。?！?/br>
處長一句三嘆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宋文逸紋絲不動好像不是在跟他說話一樣。

處長實在說不下去了，站起來：“那我就先走了，單位的手續(xù)我?guī)湍戕k好，你出院了回來簽個字吧。要是，要是不想遇見同事，你下了班來，我等你。你有我手機，實在有困難給我打電話?！?/br>
處長心里也不好受，宋文逸從入院開始就跟著自己，那時候處長還只是資深承辦人，一開始嫌宋文逸笨，不怎么待見，沒少給他小鞋穿，后來發(fā)現(xiàn)他雖然腦子慢點，但是做事很踏實，從來不偷jian?；膊挥洺?，對自己依然畢恭畢敬。而且宋文逸工作快十年，按理說早該分房了，就因為太老實挨人欺負(fù)每年都被別人頂了，作為直接領(lǐng)導(dǎo)他也有點責(zé)任，但是宋文逸從來沒有跟他抱怨過一句半句讓他難做的話。想到這些鐵打的心腸也難免酸酸的。

正想著呢，手機上就來短信了，處長掏出來一看，顯示宋文逸。

人性總是有復(fù)雜的一面，處長對宋文逸是真的同情，但同情是同情，誰也不希望被宋文逸纏上。處長嘀咕著我讓他有事找我他不會當(dāng)真了吧？打開一看，上面寫：劉處對不起。劉處謝謝您，錢我一定還給您。

第7章

處長除了嘆氣也沒什么別的可做了。說到底，宋文逸是個好人，就是又窩囊又倒霉，現(xiàn)在又惹毛了趙迪這小霸王，算是徹底玩兒完了。

從處長走了以后宋文逸就以同樣的姿勢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吊瓶里的藥水一滴一滴地落下來，病房窗外的天空從擦黑到濃墨到東方再次露出了魚肚白，宋文逸也沒有動一下。

六萬滴，天大亮的時候宋文逸正好數(shù)到六萬滴整。

如果一滴水0.05毫升，那么0.05乘以6萬就是3000毫升，這些液體順著血管流淌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除了變成汗水、淚水蒸發(fā)的部分，最后會在腎臟里變成尿液，充盈膀胱，然后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