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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守城兵卒照例來問, 見了那棺槨俱都面面相覷, 自己不敢定主意,又請了皇城司的人來問。 江茗便在城門外等著, 既然到了華京城, 那便沒有進不去的道理。今日就算是靖文帝在此處, 也不能說不讓江衡尸首入京。 皇城司的人自然也知曉這個道理, 但發(fā)話卻輪不到他們。若是倒是皇上心里不舒坦,他們?nèi)宋⒀暂p的, 反而要被拿來出氣, 便想將這責任推出去。這便派了人又去宮里請示, 請世子妃稍候。 江茗這一等, 排在后面入城的人卻不樂意了,礙著對方是車隊,也不好當面說什么, 只低聲嘀咕道:“今日怎么這么晦氣,竟然遇到個棺材。你看看那棺木都成什么樣了?” 江茗沒說話,張赫倒是不樂意了,從車板上跳下去, 罵道:“胡說什么呢你?你知道這是誰的棺槨嗎?你在這兒有好日子過,還不是靠了人家?” 那人白了張赫一眼:“我吃飯睡覺干活靠誰了?靠的是自己!里面是誰?你倒是說說,莫不是天王老子?” 張赫一身痞氣眼看著就要發(fā)作, 車廂里傳來了江茗的聲音:“張赫,罷了?!?/br> 張赫沖著那人啐了一口,轉(zhuǎn)身坐回車板上,罵了一句:“好日子都過的太他媽的太平了,忘了誰生誰養(yǎng)的了!” 江茗笑道:“你這是給我找了個弟兄嗎?” 張赫這才反應過來,掌柜的可不就是江衡的女兒,連忙賠不是:“掌柜的,我一時說錯話了。” 江茗見那皇城司的人還不回來,想來不知要耽誤多少時間,她低聲對張赫吩咐道:“你先進城吧。有兩件事兒要你去做?!?/br> “掌柜的盡管吩咐?!?/br> 江茗說道:“第一,我要華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江衡的尸首如今就在華京城外,他是為大胤戰(zhàn)死,帥印之事是被人陷害。第二,去如意居幫我?guī)€信兒,說我回來了,進城安頓之后便過去,有要事,讓他們妥善準備?!?/br> 張赫點頭應下,和城門口的兵卒出示身份,便快步走了進去。 江茗便繼續(xù)坐在車廂內(nèi)閉目養(yǎng)神,過了片刻,她開口問道:“你說,誰會是第一個來的呢?” 飛浮聞言愣了一下,過了片刻才明白,小姐是在問知道了江衡尸身在城外,誰會是第一個來的。 她猶豫片刻,回道:“衛(wèi)氏?” 江茗搖了搖頭:“一定不是她?!?/br> “小姐為何要讓張赫去傳那話?”飛浮問道:“我想著,再怎么樣也會讓咱們進去的,這都在華京城外了。” 江茗冷聲說道:“既然為國捐軀,既然是護著百姓,就算死,也要死的有價值,就算是尸首棺槨,也要起點作用?!?/br> 飛浮聽著江茗近乎咬牙切齒的語調(diào),不由得有些緊張:“小姐……” 江茗轉(zhuǎn)頭看她:“一來,咱們能進去的快些;二來,誰能用誰不能用,便在此刻一目了然;三來——”她看向前方:“這華京城的風云,我今日便要攪上一攪。他想祭天平息民怨,我偏不讓。他想坐在上面主掌生殺,我偏要讓他滾下來。” 飛浮干咽了一下,她知道江茗對一國一君向來沒什么歸屬感,但以前卻是能藏則藏能避則避,而不是如今這樣,針對之意如此外露。 果然如同江茗所說,第一個來的并不是衛(wèi)氏,而是江劭。 自己離京時仍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郎,如今竟然需要小廝扶著,蹣跚而來,想來他在宮里跪的太久,那青石板路硌的膝蓋受傷,這才如此。 待快到了外城門,江劭將小廝推開,步履蹣跚的走到車隊前面。 他緊鎖著眉頭,臉色蒼白,可卻不顯得羸弱,因他此刻是江家兒郎。 “阿姐?!苯康蛦玖艘宦?。 江茗從馬車上下來,沖他點了點頭:“父親在后面,你去看看吧?!?/br> 江劭咬著牙,一步一步的挪到棺槨前面,“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父親,旁梓不孝,來遲了?!?/br> 他自小見慣了江家的風光。他是少年郎,只想過出征時的鮮衣怒馬,威風八面,卻從未想過英雄孤冢,無人祭奠。偶爾聽人說起,也是想若是有朝一日戰(zhàn)死,也應是滿城皆哀,蒼白的隊伍鋪滿了長街。少年的夢便是有女子為自己落淚,也不枉自己人間走一趟。 可如今,這棺這人這景,竟然連華京城的外城門都進不去! 他攥緊了拳頭,渾身顫抖——為父親,為自己,為江家祖祠里的牌位,為那一支支延綿不絕的香火,為那一雙雙將士的眼睛,為門前被人拆去的“鎮(zhèn)國”兩個大字,不值! 不甘?。?/br> 江茗擺了擺手,輕聲說道:“把他扶起來?!边吷霞纯逃袃擅麑⑹可锨埃瑢⒔繑v了起來。 江劭抬頭,江茗看見他眼淚縱橫,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將帕子遞給他,難得的柔聲說道:“別跪了,跪壞了膝蓋?!?/br> 江劭緊緊的抿著自己的雙唇,江茗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我知道盜用父親帥印的人是誰,你先養(yǎng)好傷?!?/br> 江劭猛地抬頭,像只低吼的野獸:“誰?!” “你先去一旁歇著,身子毀了,報的了仇嗎?”江茗說道。 之前在一旁和張赫大小聲的人,聽了半天看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問道:“這莫非是鎮(zhèn)國大將軍的棺槨?” 江茗轉(zhuǎn)頭看他:“如今已經(jīng)不是鎮(zhèn)國大將軍了?!?/br> 那人努了下嘴,他只是個普通百姓,不敢開口說太多,但也規(guī)規(guī)矩矩的沖著那棺跪下去,磕了三個響頭。站起來說道:“真是靠的您,我剛才不知道?。∧帜?。” 第二個來的是兵部尚書崔貞,他原也一把年紀了,先前也在朝上據(jù)理力爭,說這帥印被盜用一事,江衡絕不知情。更何況,江衡自己戰(zhàn)死青扣關,他為何要害自己? 可帥印被盜,也絕非一言兩語就能推脫的干凈的。 崔貞顫顫巍巍的走到棺前,沖著那棺深深的行了個大禮?!敖獍?,未曾想我一把年紀了,你竟然比我走的要早。但自打你那般年紀上了沙場,我們心里都有這個準備。你自己也知道的?!?/br> 他從懷里掏出一面小小的旗幟,是江衡伍中的傳令旗,大紅色的,上面用黑線繡了個“江”字。崔貞便將這面小旗放在棺上,后退一步。 “死得其所,英雄魂歸?!彼f。 江茗掃了崔貞一眼,在旁冷笑一聲:“死得其所?好個死得其所?!?/br> 崔貞聽見江茗這聲,也未曾辯駁什么,只是轉(zhuǎn)頭說道:“世子妃一路辛勞?!?/br> 江茗微微點了下頭:“護送父親棺槨,是應當?shù)??!?/br> 之后又來了幾位朝臣,但大多都是沒什么權勢的。大胤重文輕武,武將反而在這個時候避起嫌來。等的時間越久,江茗臉上的嘲諷之意便越濃。 她緩緩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