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記事第六篇【龍七七與鳳九九】

    龍族與鳳族向來不合，已是妖界皆知的事情，常年來這兩族人交戰(zhàn)不斷，但近幾年卻有求和的意思。

    有人卻說，這只不過是暫時的表面和平，鳳族與龍族爭了幾百年，勢必是要爭出個天下的。

    四海龍王，以東海為首。

    這一年，是東海龍王第三子龍七生辰，龍王為兩族和睦，特意邀了鳳族之人前來參加。

    龍王本有三子，大兒子龍景在兩族大戰(zhàn)中死去，龍景戰(zhàn)死之日，恰逢龍七出生，而龍七出生之時，王妃難產(chǎn)去世。龍七方才出生，龍王便去了一子一妻，心痛之余又為幼子出生時便沒了母親，便更加的變本加厲疼愛龍七。

    龍七不負龍王的疼愛，不過五十歲便能化妖型，四海皆傳龍王之位必龍七莫屬。

    三皇子的生辰必定熱鬧非凡，不僅其余三海龍王都前來祝賀，就連方圓幾百里的大小妖王也紛紛前來，更何況今年還有鳳族的人前來。

    “呦，二哥，什么風把你吹來我這兒了？”

    三皇子龍七手執(zhí)一柄白玉扇子，只見他那張絲毫不顯陰柔之氣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邪肆，風流。

    二皇子龍旭生得也是溫潤如玉，俊雅非凡，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幾分三月春風拂柳的味道：“三弟說笑了，今日乃三弟生辰，二哥前來自然是為了送禮。”

    說著，龍旭從袖中拿出一個盒子，盒子上邊兒裹著綾羅綢緞，既雅致又美觀，倒是符合二皇子的一貫作風。

    “此乃千年蚌珠，有驅邪提神之效，雖不值什么錢，卻是二哥的一份心意。”

    “這是自然。禮輕情意重，這情在了，禮就算輕如鴻毛卻也重如泰山?！饼埰邠]手：“紅魚，代我收下我二哥的禮?！?/br>
    紅魚是龍七的貼身侍衛(wèi)，原身是條鯉魚精，平常都是躲在暗處暗中保護龍七，若是龍七不召喚，恐怕是沒人知道他的存在。

    龍旭盯著眼前從一片陰影中走出的人，他恭敬的行禮，動作干凈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就連和他說話也是，從來不多一句話，一個表情。

    “二皇子?！?/br>
    紅魚接過龍旭的禮，將它放在龍七面前的桌上，又退回自己的位置上，期間一連串的動作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

    龍旭笑道：“三弟這宮殿當真是金碧輝煌，怕是這四海之內(nèi)，除了父皇沒人能比得上了。這桌椅是用漢古白玉，這茶杯是用羊脂琉璃，就連這暗衛(wèi)……也是讓為兄羨慕得緊?！?/br>
    “二哥這說得什么話，大家兄弟一場，二哥若是看上了我這的什么東西，盡管開口，我立馬讓人送到你宮中?！饼埰咭残χf道。

    “好，望到時三弟莫要忘了今日所說的話?！?/br>
    “怎會。”

    龍旭走后，龍七拆開他送的禮，然后將里頭的那顆珠子扔給身后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罷，紅魚，與我前去瞧瞧那鳳族的太子?！?/br>
    龍七偷偷溜入鳳族所在的接待宮殿，一進寢室，便見著那床上躺著一個白花花的東西。

    龍七展開手中的白玉扇子，上下前后左右的瞧了又瞧。

    “這便是那勞什子鳳族太子？”

    紅魚也瞧了瞧，隨后便低頭道：“確實是鳳族太子鳳九無疑?！?/br>
    “原來他叫鳳九？嘖嘖，瞧瞧這一身白毛，不都說鳳族的人身如焰火么？我看還不如一只雞。”說著，龍七便動手撥了撥那只鳳凰的屁股毛：“就這一根毛還能入眼。”

    紅魚道：“鳳族太子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白鳳，自然是白色的毛?！?/br>
    這么說起來，龍七也是條銀龍。

    “白鳳？我看烏雞還差不多！連個妖型都還不會化，也好意思稱千年一見?！饼埰呱焓志腿グ硒P九的那根尾毛。

    鳳九被痛得驚醒。

    他醒來的時候，便看見自己身上那根最寶貴的尾毛落在那人手中。

    那人笑的令人恨不得上去揍他兩拳，再踹他幾腳：“嘿白毛雞醒了？怎么，被人拔毛的滋味兒怎么樣？呦呵，瞧這眼睛瞪的，你倒是飛起來打我啊。”說著，還拿起手中的扇子上下?lián)u晃，不可一世。

    鳳九張口就是一團火焰向龍七襲來。

    龍七萬萬沒有想到，床上那只連妖型都不會化的白毛雞居然會噴火，他雖反應到了卻依舊躲閃不及，那團火焰燒過他的手背，龍七上下甩了甩手都沒能將火息滅。

    “殿下！”

    三皇子龍七生來就是被龍王捧在手心的，從未有過人敢這么對他，他伸手就要向那只白毛雞揮去，但剛才那些動作已經(jīng)讓殿外的人察覺，就要往他們這處走來。

    龍七本就是偷偷溜進來的，若是被人知曉他與鳳族的太子大動干戈，最后吃虧的肯定是他。

    所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紅魚連忙拉過龍七：“殿下，我們先走?！?/br>
    也不知那白毛雞到底噴的是什么鬼火，那手背上被烙印下的疤痕，龍七用盡了四海的靈藥也沒法去除。

    后來紅魚和他說：“鳳族的人向來有一個傳統(tǒng)，尾巴上的那根尾毛，是在成親之時用來定情的?！?/br>
    龍七不屑：“一根毛就定情，鳳族的人是有多窮?！彼S手將鳳九的尾巴插入了雞毛撣子里。

    再次相見，鳳九再也不是當日龍宮中那只連妖型都不會化的白毛雞，他搖身一變，成了鳳族的鳳王。

    眾妖談起鳳族新立的鳳王鳳九時，總是離不開那一句話。

    “鳳九鳳九，當真不愧是鳳族之王。”

    龍三皇子自然也是聽到了些風聲的，他依舊不屑，展著手中的白玉扇子，邪肆，風流：“鳳族之王，我當是誰，不過是當日那只亂噴火的白毛雞?！?/br>
    龍七三百歲之時，修為大成，卻無心花在其他地方，一心只流連花叢間，與美人相伴作樂。

    他那張陽剛帥氣的臉，倒也迷倒了不少女妖。

    龍七自稱：“向來風流，從不下流?！彼v究的是片葉不沾身，向來信奉你情我愿，所以他的女人雖多，卻從未見過哪個能停留在身邊的。

    龍七今日喝多了，喚了幾聲紅魚也不見有人來扶，朦朧間才忽然想起，紅魚這是被二哥留在了自己宮里，今天沒有跟他出來。

    龍七一步一搖晃，大著舌頭笑嘻嘻的：“都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嗝，想不到我二哥，心不念紅顏，反而喜歡藍顏……哈……”

    他回到房間的時候，看見床上躺著一個美人。

    他喝得頭昏眼花，看見的事物仿佛都在轉，轉得他更加頭昏眼花，他看不清眼前的人長什么模樣，但卻能從依稀的輪廓中辨別，這是個大美人，而且比他以往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美。

    他搖搖晃晃的湊了上去，摟住美人柔韌的腰身，吻上美人冰涼甜美的唇。

    可是，事情越來越不對勁了，原本處于主動地位的龍七漸漸被人壓在下面，身上的衣服也一件一件被人扒開。

    等到龍七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他腦袋疼，全身上下都疼，仿佛被十頭牛來回碾壓過一樣，特別是后面那個地方，別扭的疼。

    龍七想起昨天發(fā)生的事情后，征愣許久。

    他媽的他堂堂東海三皇子龍七竟然被人上了?。”灰粋€男人上了??！

    當龍七弄清楚到底是誰如此膽大包天的敢上他的時候，他卻更加驚訝了。

    因為那個人……竟是鳳族之王——鳳九。

    一月之后，龍王派三皇子龍七前去鳳族為鳳族之王新登位祝賀。

    龍七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清楚那個人的模樣。

    不是當年東海龍宮中的那只還不會化形的白毛雞。

    不是那夜中朦朧不清的輪廓。

    那人，身著一襲白色華服，上邊繡著精致繁復的鳳紋，一頭銀色的長發(fā)有如白雪一般，泛著盈盈光澤，那一雙細長的鳳眸，里面有火焰在燃燒……

    世間再尋不出第二個這樣的人物。

    夜半，龍七偷偷潛入鳳王所在的寢宮。

    鳳族守衛(wèi)森嚴，更何況這是鳳王的宮殿，時刻都有侍衛(wèi)巡邏，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溜進去，難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但，龍七做到了。

    龍七搖著手中的白玉扇子，笑道：“好久不見啊，鳳王?！?/br>
    鳳九此時正坐在書桌前批閱折子，搖曳的燭火在他的眼中光影不明：“夜深了，三皇子不去休息反倒跑來本王這，是為了何事？”

    “鳳王這話說的，怎么說咱們之間也有過春風一度，鳳王現(xiàn)在卻如此冷面無情，當真是傷了我這一顆幼小的心?！?/br>
    “三皇子禍害的姑娘也不在少數(shù)，本王也算是為民除害?！?/br>
    “我可以理解為，鳳王這是在吃醋嗎？”

    話不投機半句多，龍七很快動手打起來。兩人你來我往，很快便分出了勝負，龍七被鳳王制服在床上。（為什么是床？因為待會兒好干活）

    “呵，披著一副美人皮囊，原來卻是頭母老虎啊，本皇子今日倒是見識過了，什么叫做母老虎不好惹?！?/br>
    鳳九盯著身上那個明明處于下風卻依舊有心情談笑風生的人：“兩百年不見，三皇子偷雞摸狗的功夫不減反增，本王今日也是見識過了?！?/br>
    龍七全身被壓制得動彈不得，只有臉上還可以咧開一個實在欠揍的笑容：“能得到鳳王贊賞，三生有幸。只不過……鳳王現(xiàn)在這么壓著本皇子，是想與本皇子二度春宵？”

    鳳九的眼神黯了黯。

    “不錯?！?/br>
    龍七瞬間瞪大了眼睛。

    鳳九將他的衣服扒開，沒一下子龍七就光溜溜的呈現(xiàn)在他的視野中，沒有任何布料阻礙，修長結實的身軀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而鳳九，卻還是方才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樣。

    上一次龍七是昏過去什么也感覺不到，那么這一次，龍七清醒著，清楚的知道，那一點一點慢慢上升的快感，是如何沖破他的理智。

    而在龍七最敏感的時候，鳳九卻刻意的放慢了速度。這種磨磨蹭蹭的，像是有一萬只蟲子在噬咬他的神經(jīng)，他需要更大的快感，龍七忍不住抬起腿用大腿內(nèi)側來摩擦鳳九的腰。

    龍七的眼眶都紅了，他說：“鳳九你到底動是不動？要不動換我來！”

    鳳九不為所動。

    龍七抬起手圈住鳳九的脖子，狠狠往那薄唇上用力一咬。兩人急促的呼吸清晰可聞。

    龍七說：“九九……你動一動……”

    鳳九狠狠吻了上去。

    這兩人本是敵對的關系，因這一夜，開始變得不清不楚起來。

    龍七對于這種關系完全保持著放任的態(tài)度，兩人若是見上一面，十有八九是滾到床上去的，然而，他兩見面的時間五個手指頭都能數(shù)的過來。

    鳳九始終態(tài)度不明。

    龍七依舊是那個風流天下，流連花叢片葉不沾身的龍七。

    鳳九依舊是那個鳳族之王，冷漠無情高貴如仙的鳳九。

    好像什么都沒變。

    他們第四次見面，龍七懷里抱著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正欲脫衣辦事，怎料鳳九突然出現(xiàn)，他黑著臉往龍七與美人身上一掃，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龍七半勃的欲望瞬間軟了下去。

    不知道為何，他的腦子里只剩下三個字：完蛋了！

    （膽敢往鳳王的腦袋戴綠帽，確實是完蛋了。）

    龍七求見鳳王，每次皆以各種理由回絕。龍七不明白，為何他會如此，心急如焚。

    元宵佳節(jié)，龍七再次半夜?jié)撊滕P王寢宮。他動作熟練的避開巡邏侍衛(wèi)，從窗口跳了進去，一點聲響也沒有。

    鳳九冷冷看著他。

    龍七嘿嘿笑著，頗有討好的意味。他變出一個人間元宵時都會弄的皮影戲，手生疏的擺弄著一只鳳凰和一條龍，開始掐著聲音說。

    “三百年前，是東海龍王三皇子龍七生辰，龍王特邀鳳族之人前來參加。龍七偷偷跑去鳳族的接待廳，看見了鳳族太子鳳九?！?/br>
    龍七生疏的擺弄著皮影，話都說了一半，兩個小東西才開始擺弄起來。

    “那時候鳳九還是只不會化形的白毛雞，龍七興起，拔了鳳九的尾毛，不想鳳九也一口火往龍七的手背烙下一塊疤。”

    “然后，再見面的時候，鳳九再也不是當年的那只白毛雞，搖身一變，變成了鳳族之王?！蹦侵圾P凰的那只樣子沒有變，就是尾巴處多了幾根長長的毛。

    龍七一點一點的將他和鳳九的事情說下來，特別是那天晚上他是怎樣被鳳九壓著做到下不了床，他說得凄涼痛苦，格外形象生動。

    鳳九冰冷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一絲裂痕。

    到最后，龍和鳳凰都停了動作，只剩下兩個影子，龍七卻抬起頭直直望入鳳九的眼。

    他說：“九九，你當真不要我了么？”

    又是一個慌亂的夜晚。

    鳳九的手撫上龍七的脖子，稍稍使力，聲音卻惡狠狠的。

    鳳九說：“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便殺了你。”

    龍七笑著翻過身，主動騎在鳳九身上，上下動起來。

    最先發(fā)現(xiàn)兩人事情的是二皇子龍旭。

    龍旭道：“我雖對你們之間的事情不感興趣，但我想與你交換一個要求?！?/br>
    龍七沉默著，笑道：“如今我為魚rou，人為刀俎，二哥有什么要求，盡管提?！?/br>
    “我要紅魚。”

    龍七征愣。

    “當初你百歲生辰時，三弟便與我說過，若是看上了你屋里的什么，盡管說便是。三弟這宮殿當真是金碧輝煌，怕是這四海之內(nèi)，除了父皇沒人能比得上了。這桌椅是用漢古白玉，這茶杯是用羊脂琉璃……”

    “如今，我不要這金碧輝煌，只要紅魚?！?/br>
    紅魚道：“三皇子，當初若不是你救了紅魚一命。紅魚現(xiàn)在天堂地獄尚未可知，紅魚的命是三皇子的，一切但憑三皇子處置?！?/br>
    紅魚最終是跟了龍旭。

    三皇子將與鳳王之事告于龍王，龍王大怒，三皇子死不悔改，龍王將三皇子逐出東海。

    龍七搖著手里的白玉扇子，笑得邪肆，風流：“本以為我可以一世不識情字，但憑自己意愿風流一世，自在一生，怎料……一旦碰了情，觸了情，卻再難掙脫。”

    龍鳳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正如當初所猜想，和平是表面上的假象，龍鳳爭了幾百年，不分勝負，不爭出個天下，誓不罷休。

    三皇子已被龍王逐出東海，上陣打戰(zhàn)自然就落到了二皇子身上。

    出征前一天，龍旭對紅魚說：“我知你一心所系皆在龍七，若是待我回來，你還是這個回答，我便放你回去。”

    只是這一去，再無相見之日。

    三皇子龍旭戰(zhàn)死，鳳軍日益猖狂，面對節(jié)節(jié)敗退的龍軍，龍王親自上陣。

    兩軍情勢再次發(fā)生變化，龍軍因為龍王親自上陣指揮，漸漸拾回信心，兩軍勢均力敵，不相上下。

    然而這種情況沒有維持到五年，便傳出龍王被鳳王所殺。

    龍軍群龍無首。

    他說：“九九……”

    他卻只說了九九，什么也不說。

    龍族以大局為重，尋回被逐出的三皇子龍七。

    龍七成為下一屆龍王，重新上場指揮戰(zhàn)局。

    十年間，戰(zhàn)爭不斷，龍七已登位十年，卻遲遲沒有娶妃，反倒是不顧眾臣反對找回了當年二公主所生的兒子。

    二公主龍琴，是東海中的一個禁忌。

    二公主與鳳族之人私通，生下孽子，被去龍骨，除龍籍。

    當初龍王只是將龍七逐出東海，已是天大的寬容。

    鳳王五百年一次浴火重生即將來到，這是鳳族最弱的時候，龍軍打算在這一日徹底與鳳軍決一勝負。

    鳳九的長劍沒入龍七的心口，一寸寸深入。

    龍七敗了，他死在鳳九的劍下。

    龍七最后一句話：“父兄之仇，龍七不得不報。你我之情，龍七不得不斷?！?/br>
    他說：“九九……”卻只是說了九九，他想，九九，你當真不要我了。

    龍七的劍一樣的，沒入鳳九的心頭，卻三分不到。

    三百年的恩恩怨怨，龍七放下了。

    三百年的愛恨情仇，龍七放下了。

    三百年的鳳王鳳九，龍七放下了。

    那日他生疏的舞動著手里的皮影，一只龍一只鳳僵硬的上下拍動，最后停格在光影里。

    龍七說：“九九……你當真不要我了么？”他嘴角帶著戲謔的笑容，似乎吃定了鳳九。

    鳳九抱著早已沒有生息的龍七，冰冷徹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