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在他血沒干的時候，給他報仇呢。你知道沒有藥，你撐不了多久，而我有的是時間?！?/br>
他朝阿瑟露出一個嘴巴咧到耳根的巨大笑容，轉(zhuǎn)身朝車門走去，它噗的一聲打開，于是他像個在路邊下車的好男孩一樣，施施然走了下去。

離開時，他說道，「我等著你燃燒呢，壓抑的禁欲者。」

阿瑟站在大巴士黑暗的走道上，又變成了獨自一人。

它不會真的已經(jīng)殺了林恩，他想，那人擁有食黑者特質(zhì)，不像車子里形形色色的尸體一樣，只是一種進食或游戲，食黑特質(zhì)如果加以培育，將可以得到巨大的力量，和吃普通人類的差別像國宴和路邊攤，千萬大獎和幾塊小錢的區(qū)別一樣大。

它不會殺死林恩，而會把他關(guān)押在某處，等待，勸誘，也許一點點折磨。吞噬是早晚的事，但不會是現(xiàn)在。

但愿是這樣。一定要是這樣。

他轉(zhuǎn)過頭，他的周圍，尸體們安靜地坐著，像在進行一趟開往冥界的旅程。

這里當(dāng)然本該是一片漆黑，不過他有在黑暗里看到東西的能力，他看到一對情侶坐在他旁邊的座椅上，女孩穿著褪色的裙子，沒褪色時大概是鮮明的紅色，她失去了前胸和腹腔。之后是位有工作在身的藍領(lǐng)，另有三個獨身旅行者，一個三口之家，車子最后坐的是對私下跑出來旅行的同性情人。

還有另一些人，阿瑟沒有細(xì)看，得到死者精確的個人信息沒有意義。

他憤恨地在車門上踹了一腳，它當(dāng)然紋絲不動，還把他腳弄得好一陣疼痛。

他靠著座椅慢慢坐下，抱緊雙臂，可以看到窗外一層層摞起來的車子和尸體。

一大袋烈酒放在旁邊。

正對面是黑色的SUV，他隱隱能看到一個男人和他妻子的骷髏，那之后還有綿延更深的黑暗和墳?zāi)?，空氣里透著一股死寂，腐rou、鋼鐵和很久無人涉足的寂靜混合在一起，他沒有辦法離開這里。

尸坑的最底層，它真是找了個惡心的好監(jiān)獄。

他扒了扒頭發(fā)，覺得燥熱，藥物的作用在消失，他和黑暗貼得太近，壓在靈魂深處更危險的東西在蔓上來。

不知道林恩怎么樣了，他知道他從不是個缺乏勇氣的人，有決心、也有能力去應(yīng)對生活中那些災(zāi)難，但他這次面對的，將是以前從來沒有碰到的東西。

阿瑟躺下來，臉貼在冰冷的地面上，好像這可以緩解什么似的，他自嘲地想，他以前可從來不會干這么可憐的、沒有形象的事。

他看了下手機，屏幕在地獄巴士里亮起一小片人工的光線，讓這里的一切顯得越發(fā)陰森起來。已經(jīng)過了五個小時，太久了，這里黑暗的氣息太重，一些東西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從靈魂里竄上來，而他本就是個意志脆弱的癮君子。

他早知道那藥物的效果有多么脆弱，即使已經(jīng)把藥效加到了最大，但那對他這種人依然意義不大。

他發(fā)現(xiàn)他在地板上把自己蜷成一團，像想要防備黑暗中恐懼的、脆弱的小孩。

不會有任何用的，他知道，這真是毫無尊嚴(yán)。

第十二章

他轉(zhuǎn)過頭，可以看到那些廉價酒的瓶子。

他想起路上時和林恩的對話，這讓他笑起來，幸好沒和他打賭，不然我肯定會輸錢。

他怎么樣了？如果他發(fā)生了什么事，無論是多么糟糕的事，我也不會知道的。

這等待如此可怕，像場活生生的煎熬，比他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叫人發(fā)瘋。

但癮君子總是這樣，他想，認(rèn)為你經(jīng)歷的戒斷癥狀是目前為止最糟的，認(rèn)為那彷佛永恒的痛苦最終會讓你崩潰。

他都經(jīng)歷過，那時他知道，一切會好起來，最終將回到他想要的軌道上。

但如果林恩死了，那么一切永遠不會回到軌道上。

他長長嘆了口氣，他想象過「世界末日」的樣子，但哪一個也沒有這么慘啊。

他拿起一瓶酒，覺得這種結(jié)局真是可悲。

至少要買些好酒啊。

他擰開瓶蓋，辛辣的氣味涌進鼻腔?！高@到底是什么該下地獄的便宜貨啊?！顾f，然后猛地把一大口酒灌進嘴里。

跟生吞了一大把銹鐵釘似的，他狼狽地咳嗽起來，從喉管到胃部一片火辣辣的燒灼，真不知道怎么有人受得了這玩意兒！

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都出來了。待到它暫停了一下時，他再次灌了一口。

「我知道你在看，」他惡狠狠地對黑暗說，「但你可不會有機會活著把這事告訴別人?！?/br>
黑暗中傳來低低的笑聲，好像他現(xiàn)在正在怪物的肚子里，而它的整個身體都在震顫一樣沉厚。

他把喝空的酒瓶丟掉，它在空蕩蕩的大巴士里，發(fā)出同樣空蕩蕩的聲音。

他拿起另一瓶酒。

喝醉是很容易的，你只要把腦袋清空，往自己嘴里倒那些垃圾就行了。

人們不時通過喝醉來對付生活中的麻煩，那確實管用，隨著幾瓶酒下肚，他開始不再挑剔這東西的味道，剛才的緊繃和艱難消失了，大腦一片恍惚和松弛。

他告訴自己要警惕，但剛才的噩夢變成了一大片模糊的色彩，一點也不真實，而且叫人發(fā)笑。

這沒有任何好笑的，他嚴(yán)肅地告訴自己，但還是忍不住覺得有趣極了。

黑色像濃稠的糖漿，包裹著他的身體，把意志扯散，裹在甜蜜和松弛里。他看到林恩跪在他跟前，對他微笑。

「天吶……」他說，對方伸手撫摸他的頭發(fā)，動作目的明確，有種色情感。

那人撫過他的臉頰，手指停在他的嘴唇上，輕輕撫弄，好像這是個值得研究的重大課題。

然后他抬起他的下巴，湊過去，吻上他的嘴唇。

阿瑟呆呆坐在那里，讓他親吻，感覺到有舌頭鉆進口腔，一點一點侵占和探索。

他感到窒息，那吻越來越深，好像要把他的內(nèi)臟和整個靈魂都攪進去，侵占得一點不剩。

他想把他推開，可是他抬不起手來，終于做到后，動作輕柔得像欲拒還迎。

對方微笑了，好像對這場面很滿意，他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按在地板上。阿瑟感到自己被放倒，另一個人壓在他身上，重量切實，可是他一點也沒有真實感。

「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覺得，」對方說，「你看上去真是美好?！?/br>
他一粒粒解開他的鈕扣，親吻不斷落到他的頸項上，然后向下延伸，灼熱得像要把人融化掉一般。和這黑暗化為一體。

「你吃起來果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