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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稱為王的高傲,超過了那個臨到凡間的神。庫爾加莎只能后退,小鮑德溫默默用眷戀的眼神看著薩珊往臺階下走去。加西亞站在殿前,整個人都被雨水凍成了冰,他如同雕塑一樣站著,用目光凝視向他走下來、走進(jìn)雨里的人。大雨打在薩珊的身上,那洶洶的沖刷力幾乎要把他脆弱的rou軀擊碎,他卻抬起手,輕輕一拉解開斗篷,仿佛要蓄意自損,他站在加西亞面前,冰冷的雨寒浸兩個人的身軀,搖搖欲墜卻又堅(jiān)不可摧。安條克的前女王注視著對面相望的兩人,許多年的迷惑終于有一點(diǎn)明白了。庫爾加莎一直以來試圖理解薩珊,但是她不能。以她那樣深刻的智慧,也不能參透加西亞或者薩珊的所作所為。現(xiàn)在她好像隱約找到了答案。——他們倆所在的地方,不在這個世界上。理想高出這個世界,靈魂卻眷戀人間。他們痛苦于高傲和自負(fù),卻拒絕用妥協(xié)換取幸福。薩珊那紫色的眸子在灰白洶涌的雨水中瀲滟驚人,他對加西亞露出譏諷的神色:“終于肯來見我了?”加西亞淡淡道:“有人告訴我你就要死了?!?/br>薩珊微微冷笑:“我兩個月前就要死了,你這么遲才來?”加西亞說:“我在等我的女兒出世?!?/br>薩珊沉默半晌:“為什么你只有一個人來?”加西亞笑,寒氣凍得他嘴唇蒼白,他卻絲毫不受影響,笑得輕狂:“哼,耶路撒冷的王冠我根本看不上眼。我來,只是為了讓我的情人死在我懷里?!?/br>薩珊為加西亞語氣輕佻的那個“我的情人”感到微微不快。加西亞望著他蹙起的眉,心想他惱怒的神情依舊這么好看,心里亂跳著,他幻想薩珊會說“我才不是你的情人”或者“誰是你的情人”這類頗有情趣的話,再或者抬手給他一耳光。當(dāng)然不會有。薩珊似乎是顫抖了一下,可能覺得冷,加西亞極快地上前抱住他的腰,卻感覺手臂里空空蕩蕩。即使有十足的心理準(zhǔn)備,他還是被殘忍的事實(shí)刺傷了。懷里的人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偏離正常的“消瘦”,輕飄飄的像枯葉,或者根本是一具骸骨。加西亞有些寂寥地憂傷起來。他自己也是冰冷的,不能溫暖“他的情人”。他心想:薩珊大概會說,“放開我。”薩珊厭煩地說:“放開我。”加西亞失笑:“我放開,你立即就會摔倒,親愛的,如果你不怕我把你踩在地上,不妨試試看?!?/br>薩珊不做聲了。他抬起如骨的手臂,輕輕環(huán)繞加西亞的后背,像是有些害怕,第一次溫順地把自己的重量依靠在別人身上。他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歡我,才會在孤獨(dú)得這么可憐。加西亞心想,憐憫地?fù)Ьo他,他在薩珊耳邊輕聲說:“我最后一遍問你,我一直是真心喜歡你的,你相不相信?”加西亞感覺薩珊把他抱得更緊了一些。他在他耳邊回答,干脆又肯定:“不相信?!?/br>加西亞冷笑:“你是對的?!?/br>滿世界的雨聲落在他耳畔,加西亞感覺到庫爾加莎、小鮑德溫、雷納爾多、甚至還有那些和他們毫無關(guān)系的人都在看著他們,用一種異世界的眼神,不理解地看他們。全世界都在嘲笑他們倆,因?yàn)樗麄儾欢脨圩约?。不懂得自愛的人其?shí)也不懂得自尊,折磨對方也折磨自己,把喜歡的人作踐給別人看。加西亞對這個世界徹底地怨恨。他們在命運(yùn)的冷雨中渾身濕透,而那些麻木無知的人卻好以整遐地觀賞他們的掙扎,加西亞憤怒地抱起薩珊,他走上臺階,雷納爾多抽出劍對庫爾加莎說:“都這個時(shí)候了,公主,收起你的兵器吧?!?/br>庫爾加莎悵然地笑:“其實(shí)我們每個人都輸了?!?/br>傍晚的時(shí)候,大雨轉(zhuǎn)微,西方的天幕泛著輕柔的紅色,光線稍稍明亮起來。在王權(quán)更替的暗潮中,風(fēng)雨如晦的耶路撒冷王宮得到了臺風(fēng)眼里的片刻安寧。一天的暴雨在日落時(shí)分停止了,圣城的喧囂和煙火又漸漸升起。王宮外,暮色四合的溫馨氣味幽幽飄進(jìn)宮墻。從窗口望出去,漫天晚霞猶如飛花,城中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燈火堪比天幕里若隱若現(xiàn)的夜星。晚禱鐘聲過后,加西亞、雷納爾多和小鮑德溫結(jié)束了商談,短暫的和平給典雅的王宮帶來夢幻般的溫柔,珍貴得一碰就碎。每個人都作出了讓步。庫爾加莎端著一盞藥油燈走出房間,加西亞抱著手臂正依在門邊,庫爾加莎說:“他醒了?!?/br>加西亞注意到她手中端的銅燈,眉一豎,怒色毫不掩飾地浮現(xiàn)在眼睛里,庫爾加莎用手指輕輕一捻滅了燈火,淡淡道:“他需要這個,對他來說,你在的時(shí)候他醒著,比什么都重要?!闭f完她推開身后的門,把飄著白霧的燈放在門邊。加西亞對那燈冷眼看了一會,使勁握著拳頭,他咬牙走進(jìn)房間。床邊窸窸窣窣的響動讓微憩的人睜開眼睛。紫色的雙眸里如今只有平靜,加西亞對他笑笑,“你聽見了么?雨停了。我剛剛從東殿過來的時(shí)候看見池里已經(jīng)沒有蓮花了?!?/br>“嗯?!?/br>加西亞坐在薩珊身邊:“有時(shí)候我會想我們是不是把事情太過嚴(yán)重化,我們對自己太嚴(yán)厲,對別人的要求太高,以至于路越走越窄。“其實(shí)很多東西都可以暫時(shí)放下,等你好起來,我們可以去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散散心。”加西亞想了想,彎起眼睛說:“比如基輔或者亞歷山大,我們可以去那些跟耶路撒冷、安條克完全不一樣的地方?!?/br>加西亞說道這些地方的時(shí)候,瞳孔里閃爍著憧憬的神采。那些光明的世界,好像就在他的眼睛里存在著,美得讓人無法正視。薩珊把手輕輕地放在加西亞的手背上:“是一個很好的提議……我覺得身上很暖和,也許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走?!?/br>加西亞握住他的手,搖搖頭:“那是因?yàn)槟悻F(xiàn)在還在發(fā)燒呢?!?/br>薩珊嘆了口氣,他略微遺憾地把目光移向臥室的窗,越過那高聳的石窗,外面是一望無際的天空,傍晚的藍(lán)紫色蒼穹飄著大片魚鱗狀散開的雨云,染上壯麗的玫瑰紅,宛如沙漠上空的晚霞。薩珊的眼睛生動地映出那些美麗的霞光,他緩緩說道:“從我出生到九歲那年,從來不知道天空是什么樣子。我只見過自己的母親一面,她來就告訴我一句話,她說我一定會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