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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珊的頭頂和虞美人的花枝,在翠綠的棕櫚葉和廊柱之間看向加西亞躲藏的位置,露出抓住偷點心的小狗那樣的笑容。她的眼神似乎在對加西亞說:抓住你了。科斯坦扎微笑:“我們打個賭,你的小男孩就在這里看你,但是他不敢出來見你,即使是死,他也不愿意跟你走?!?/br>薩珊睜大眼睛,紫色的琉璃珠里面流露出驚疑和受辱的顏色,安條克女王的話成功地傷害了少年的自尊心,科斯坦扎故意轉過少年的肩膀,指向加西亞躲躲閃閃的小身影:“小家伙,躲也沒用,出來吧?!?/br>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想到這一點的加西亞,脊背發(fā)涼,看向窗外陰霾的天空,秋末的烏云囤積在城外的平原上,宛如怒潮。加西亞不喜歡女人,女人天生就滿腹陰謀詭計,總是帶著各種各樣惡毒的心思,美麗,善妒,讓人摸不透,不勝防。女人可怕,女王尤甚。說起狡猾,耶路撒冷的梅利森德比起安條克的科斯坦扎來,差了不知多少段數(shù),科斯坦扎只微笑著說了一句話,一句實話,便在他和薩珊之間劃下一道一輩子也補不起來的裂痕。這樣挑撥離間的本事,實在高明絕頂。小加西亞被女王抓個正著,只得尷尬地滾出來,滾到薩珊面前,低著頭搓著手,不知道說什么好。薩珊驚訝地看著從花叢后面鉆出來的加西亞,血色漸漸涌上眼角,他又驚又怒,更為難堪??扑固乖日f“我們打個賭”,然后又立即讓她的話在薩珊面前落實,一下便狠狠地嘲笑了少年執(zhí)著的善良。——加西亞必然是不會跟他走了,是他一廂情愿、自作多情。“即使是死,他也不愿意跟你走?!?/br>加西亞深深地嘆氣,以薩珊的小心眼和爛個性,這一句話必然牢記到死。他那種出奇高傲而脆弱的病態(tài)自尊心,永遠也不會允許自己再對加西亞敞開心扉。梅利森德說:“我弟弟從來不會恨什么人,他只是永遠不原諒。”薩珊被加西亞拒絕過一次,殺過一次,欺騙過無數(shù)次,他都默不作聲地忍下來,忍下來,然后發(fā)誓永遠不再相信,他不相信加西亞的任何一句話,更不相信加西亞會喜歡他,他要靠自己的手段,把這只牙尖齒利的狼拴在身邊。他這樣的性格,寂寞得太痛苦。“不如你再被我困住一段時間,等我死之后,耶路撒冷就是你的了?!奔游鱽啿挥傻糜悬c心酸,他想起薩珊說這句話的時候,給他擦去眼淚的冰冷手指:薩珊其實是在求他吧……薩珊已經在懇求他了。那么辛辛苦苦維持的高傲,那么敏感脆弱的自尊,要不是實在無路可走,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加西亞當時只顧自己傷心,沒有聽出他的絕望來。天邊一記雪亮的閃電劃過,把高聳的石窗照得雪白,炸雷聲震天動地,把加西亞從冥想中驚醒。窗外狂風呼號,黑色的天幕布滿青紫的雷電如古蛇,伸展它恐怖的軀體,加西亞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zhàn),這時房間的門被不知死活地猛然推開,加西亞還來不及呵斥,一個男仆就噗通滾進來跌在地上,驚恐地喊道:“殿下……女王她……”加西亞立即站起來,他踢開男仆,快步出門走到宮殿另一端,長廊里幾個女仆慌張地迎向他:“殿下,女王陛下忽然……”“醫(yī)生呢?”加西亞問。“醫(yī)生正在里面。”加西亞冷冷地推開女人們,剛一走進莎耶爾的房間,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讓他停下腳步。他怔了片刻,藍眼中像有兩簇明亮的火苗在突突跳動,滿世界烏云密布,電閃雷鳴,房間里光線很暗,四處點燃粗大的白色蠟燭,助產師帶著滿襟的血紅色向他走過來,加西亞抑制住心頭狂跳,他沉下聲音問:“是王子還是公主?”助產師對安條克的攝政王充滿本能的畏懼,他嘴唇哆嗦了一下:“是個公主,殿下?!?/br>加西亞沒有任何表示,繼續(xù)面無表情地問:“她的眼睛是什么顏色的?”助產師疑惑地抬起頭,為攝政王的問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是藍色的,殿下?!?/br>冷酷的公爵終于微笑起來,猶如陰寒的天氣一朝春暖,這個人原來也是可以微笑得十分親切的。加西亞抬了抬手:“抱過來?!焙竺娴呐土⒓磁踔鴦倓偝鍪赖男」鞯焦裘媲?,粉紅色的嬰兒不停地扭動著頭顱,啼哭聲健康而響亮,一看見加西亞,嬰兒竟如心有靈犀一般,哭聲漸漸平息,加西亞低頭望著她,兩雙鈷藍色的眼睛自空中望到一處,一雙幽深莫測不可見底,另一雙純凈無暇清澈剔透。加西亞沉醉在自己新生血脈的眼睛里不可自拔,直到助產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打斷他:“殿下,醫(yī)生說女王陛下可能要……”加西亞抬起頭,他往臥室內間望去,十幾個女仆和醫(yī)生依舊圍在床前,他心里早有準備,平靜地對助產師說:“你告訴醫(yī)生,如果女王不能堅持過來,就讓她平靜地去到主的國。不要有痛苦,要像睡著一樣?!?/br>助產師先是震驚,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長出一口氣,加西亞看他那自以為是的模樣,微微冷笑,不跟他計較。這時窗外又是一道閃電,強光尤甚之前,霹靂就落在宮殿的窗沿上,似乎那青白的火舌就要噴進屋里來,雷聲像巨大的爆炸,加西亞渾身一震,他仿佛感覺到某種征兆,在閃電的白光中臉色瞬間血色全無,冷汗滑下,好一會才從蛇僵的狀態(tài)中恢復過來。加西亞喚道:“讓人把我的馬牽出來!”一面說他一面走出宮殿,系上披風,天空中黑云萬里,云中雷電翻騰,絕不是一個外出的好時機。加西亞吩咐侍從把他的安排一一轉告米蘭侯,然后翻身上馬,他從王宮高處俯覽城外的平原:疾馳到沙漠盡頭,然后翻越戈蘭高地,穿過一千年前耶穌出生、成長的地方,才是耶路撒冷。安條克離耶路撒冷果然天遙地遠。火焰感受到強烈的不安,兩天一夜的疾馳也讓這匹沙漠神駒精疲力竭,直到白色的圣城門下,一勒韁繩,火焰便四蹄跪地,加西亞心疼不已。從的黎波里到戈蘭高地,再到耶路撒冷,陰霾的天幕如陰影隨行,耶路撒冷的白色城墻矗立在烏云底下陰沉肅穆,更顯莊嚴。大風,狂沙和雷電昭示著一場罕見的暴雨即將來臨,圣城中街市寂寥,商旅牽扯著駱駝焦急地尋找著遮蔽所。耶路撒冷的王宮似乎陷在某種惡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