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我的命嗎？”他忽然開口，聲音嘶啞粗糲，眼底漆黑一片，像黎明前最深沉的夜。

玄滎愣了一下，生死攸關(guān)，突然開始扯淡是怎么回事？琢磨了一下，才反應(yīng)回來主角這恐怕是以為自己要像其他人一樣打算拿他的命向上玄宗換取什么，不由挑了挑眉，“你知道我是誰嗎？”

追殺令就是原身下的，難不成他還需要向清暉請功？

當(dāng)然這就想想，短時間內(nèi)他還不打算說出這種話來刺激主角。

不知怎么給他如今的舉動套一個合理的解釋，玄滎自然地轉(zhuǎn)移話題，“閑話休敘，你若不想今日殞命于此的話，就與我勠力同心?！?/br>
李堯沒有回答，只定定地看了玄滎好一會兒，玄滎坦蕩蕩地回視。

過了一會兒，他眼珠動了動，重新把目光放在手中的長劍上，學(xué)著玄滎的樣子反手把劍插'入峭壁。

見主角肯配合，玄滎也就轉(zhuǎn)而專心致志攻克‘攀巖’大業(yè)。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除了山風(fēng)呼嘯，便是劍聲鏗鏘。

玄滎是知道現(xiàn)在對主角說什么也沒有用，反而很容易被打上‘別有用心、虛偽狡詐’的標(biāo)簽，還不如先撈個‘同生共死、救命之恩’來墊著，而且……若是兩人爬不上去，他一個身死，鋪墊這一切豈不白費？為今緊要，是爬上懸崖。

至于李堯在想什么，誰知道呢？

半個時辰后。

暮色四合，再次把劍深埋入巖壁，玄滎的手有些發(fā)抖，他低頭看著主角，目露猶豫。

李堯抬頭，眼底漆黑，不透出一絲光來，兩人直直地對視了片刻，下一瞬，那雙桃花眼里忽然錯愕得一滯。

玄滎握著主角右手的五指驀地往前一翻，摟住對方柔韌勁瘦的腰。

“你……”

話未竟，眼前平平攤開一只手掌，虎口崩裂，血rou模糊，第一劍插入崖'壁的時候，沖擊力實在太大了，堅持了那么久已是難得，玄滎頗為無奈道：“沒力氣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帶著我那份一起使了罷?！闭f著把自己的佩劍往對方手里一塞，也不知是怎么把這等無賴之事生生做出股出塵飄逸來。

李堯眼神一滯，定定地看了那白色寶劍好一會兒，才伸手接過。

玄滎松了口氣，又有些擔(dān)心現(xiàn)在的主角已經(jīng)覺醒‘沒人性’的天賦技能，是故兩手都抱緊了對方腰身，避免被甩下。其實他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別人手上，尤其那個人還是如今恐怕正在善惡交織中搖擺的主角，奈何實在脫力。

所幸現(xiàn)在的主角大概是還殘留著一點小白花屬性的，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根本甩不開他，是故帶著他一點一點向上攀援。

臂彎里的腰身，鱗片包著骨頭，瘦得一把抓，大抵頗閑，玄滎悠悠地想著等出了懸崖后得給主角好好補補，然后再如何如何地喚醒對方心中的小太陽。

大抵是連老天也看不過眼他這般清閑，忽然規(guī)律的鏗鏘聲中插'入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金屬斷裂的聲音！

懷中人身體一僵，玄滎也是一僵，兩人罕見的同調(diào)了。

默默抬頭，只見李堯左手中的劍離柄一尺處裂開了一道長長的蛛紋，貫透上下。

“！”

一時間，兩人誰都不敢再動了，極力不給這眼見著‘風(fēng)燭殘年’的劍任何一點壓力。

果然→上天為你打開一扇窗的時候總會關(guān)上一扇門。

玄滎簡直覺得心都要碎了，下次一定要給上玄宗每個弟子都配一把絕世好劍，劣質(zhì)產(chǎn)品要不得！摳門要不得！然后……

他戳了戳主角的腰。

李堯本就微僵的脊背一瞬間緊繃地像張待'射的滿弓，好一會兒才小幅度地轉(zhuǎn)了轉(zhuǎn)頭，好看的桃花眼里總算不再一片死氣沉沉，雖然……其中的情緒也很詭異就是了。

玄滎對此恍若未覺，一臉認真焦急，“快把另一把劍也插入巖'壁，好歹吊著我們?！?/br>
李堯立刻反應(yīng)回來，橫起另一把長劍。

這時又傳來細碎的斷裂聲，抬頭，只見那蛛紋越發(fā)擴大了，劍柄一端搖搖欲墜。

“快！”玄滎一聲喝，“左邊不要施力，正手握劍，直接插進去?！?/br>
這是給左邊那快要斷了的劍最少壓力的姿勢，李堯不愧是主角，反應(yīng)極快，動作敏捷。

玄滎雙眼一錯不錯，生死時刻，眼里一切像一幀一動的動畫般被放慢，眼見著劍尖已經(jīng)碰到了崖壁。

卻在千鈞一發(fā)間，鏘——一聲響。

另一把劍徹底斷了。

玄滎心一提，劍尖摩擦著崖壁，發(fā)出‘刺啦’聲，死亡陰影下逼出的極限，讓他在反應(yīng)回來后已經(jīng)搶過主角手中的劍，狠狠插'入崖壁。

只是他反應(yīng)回來后，卻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他摟著主角腰的手在顫抖，握著劍的手也在顫抖，現(xiàn)在又只有一把劍，根本不可能把兩個人帶上去，甚至如今這樣的支撐都吃力。

玄滎在心里撇了撇嘴，覺得自己做了件毫無意義的蠢事，這種生還率百分之零點一的事情還不如期待主角光環(huán)來得靠譜些呢。

他低頭，發(fā)現(xiàn)主角也正抬頭看著他，又是雙眼漠然。

玄滎決定賭一把，不賭也沒辦法，摟著主角的手已經(jīng)因為脫力和傷口抖的越發(fā)厲害，他垂眸，“抱歉，我沒力氣，抓不住你了。”

主角眼神沒什么變化，沒有哪怕一絲絲的憤怒、傷心亦或是嘲諷，有的只是一片麻木。

這讓刻意把斷句放在這里的玄滎有些不高興，只是他面上不露分毫，反而吐出口氣，漾開個清淺的笑容，然后……松開了手，李堯頓時感到一陣失重感傳來。

玄滎松開了握著劍的手，低聲道，“所以，咱們只能一起死了。”

風(fēng)聲呼嘯，吹的這句話支離破碎，卻讓李堯的眼神終于不再像個事不關(guān)己的看客。

玄滎心里詭異地升起股得意來，然后在半空中驀地一旋身，把自己墊在主角身下，用雙手和胸膛護好了對方的腦袋。

身上之人呼吸一滯。

雖然這變化極快，卻讓玄滎第一時間捕捉到了。他盯著對方柔軟的發(fā)梢，暗道，哥們兒，求留一點人性，看我如此無私的份上，到時撈我一把。

玄滎知道主角在這里會激發(fā)魔君傳承護體，卻不敢高估主角如今的人性，只能盡可能地感動對方飽受挫折的內(nèi)心、刷起好感度來，讓對方到時護他一護。即便不能，也要讓對方疑惑他這么‘舍己為人’的目的、進而留下他的小命來試探。

無論如何，至少不能任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