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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一生一世,江南老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4

分卷閱讀64

    還嘴,昭昭覺得他似乎沒那么壞,偶爾問他,對自己哥哥的看法。沈策這輩子估計也就此時,能夠厚著臉皮,把想到的夸贊的話,全都用來夸自己了。不過這一招確實靈驗,昭昭漸把他當自己人。

    終有一日,昭昭同他推心置腹,說了有關西伐的一段心里話:

    “從回到柴桑,我常設想哥哥的處境。數(shù)百年來,改朝換代的都是手握軍權(quán)的人。我是皇帝,以前史為鑒,也會懷疑哥哥,”昭昭輕聲說,“你看,滅亡晉朝的就是一位北府軍的將軍,為了獲得聲望,兩次北伐,其后弒君。我哥哥的西伐,與他何其相似?!?/br>
    沈策不語,這些,他早有料算。

    她苦笑,柔聲又說:“可如果我是哥哥,也會西伐。你不西伐,三年后西面勁敵勢大,到時就真是飲馬長江,投鞭斷流了。那時,第一個遭受洗劫的就是柴桑。你看看外邊,柴桑受劫,誰會管?誰都不會管……除了他?!?/br>
    昭昭沒有說“我哥哥”,而是“他”,細微變動,其中包含的感情差之千里。

    沈策和那如鹿般的眼睛對視,想抱她,是一個男人對女人抱。

    面前的少女無知無覺,低頭玩陀螺骰子。這是幼童的玩具,初到柴桑,他給她雕過一個,轉(zhuǎn)到一,哥哥練劍,轉(zhuǎn)到二,哥哥練刀,三練槍,四讀兵書,五做雜事,六才是陪昭昭。

    她都記得,沈策能辨得出,她只有在轉(zhuǎn)到六,會忽然一笑。

    隔幾日,他深夜就著黃黯的燭火,雕好一個新骰子,每一面都是六。

    到昭昭屋里,他掀開紗帳,將骰子塞到她枕頭下,把舊的換走。睡在榻上的人忽然翻身,追得摔下床,栽到沈策懷里時,還在拼命抓他的衣衫前襟:“哥……”

    沈策忙抱她。

    香燃盡時的氣味,她循香找他,嘴唇微微顫抖著,不管不顧以雙臂摟他的脖子,重重吸著氣:“荊州、荊州有伏兵,你不要去,哥你不要去……”

    婢女和于榮跑進來要點燈,被他揮劍,直接斷燭。

    昭昭自幼靠辨香認他,他怕有亮,她又找不到自己。

    昭昭哭,婢女也哭。于榮捂住臉,跟著嗚咽低喘。

    只有于榮提前回柴桑,躲過荊州一劫,他哥哥于華死在那一戰(zhàn),少時征戰(zhàn)沙場、福禍與共的十三個兄弟全死在了那一戰(zhàn)。沙場兒郎不言淚,當著外人不能哭,躲在沒人能見的閨閣里,借著少女們的哭聲發(fā)泄一次。

    沈策一手抱昭昭,一手拍于榮的后背。

    柔軟的手,扶到他的臉兩旁。女孩呼出的氣息,柔而輕,帶著濕氣,落到他的眼睫上……他以目光鎖住她。

    月光里,她的唇微抿了抿,低頭,放棄了想要做的事。

    第44章 第四十一章 血中現(xiàn)紅

    她從夜里辨香,尋到他的蹤跡后,人有了好轉(zhuǎn)。

    白日見沈策認不出,反而是夜里,夜盲下見不到萬物,嗅得到沈策身上的香氣。他不急讓她認出自己,免得見自己一身從荊州帶回來的傷,著急心疼。

    她白天,每日讀書寫字,要在佛前做早晚課。晨起先要三叩,沈策見久了,問元喜,她在叩求什么,元喜只曉得和沈策落難荊州城有關,一叩是復相見,再叩是君無恙,第三叩她從未提過。

    黃昏時,她就會沐浴更衣,挑自己最喜歡的衣裳穿上,再給矮幾上擺幾本書,囑元喜備茶和糕點。準備妥當后,她坐在水榭里看錦鯉,等著日落,沈策歸家。

    沈策白日尋她數(shù)次,過于殷勤,她不再見,令人傳話:“先生可聽過陌上桑?先生日后自有婦,昭昭心中自有君?!?/br>
    沈策得此答復后,靜坐良久,不再尋她。

    柴桑因此有了夜市。

    不久,夜市聞名南境,文人傳頌,日落后的柴桑就是人間仙境。

    城內(nèi)高樓,水上走廊,街道屋檐下,燈火長明。昭昭喜歡賞燈,沈策下令,家家戶戶掌燈。燈勝于鄰里的,皆有賞。

    沈家軍鎮(zhèn)守,柴桑成了中土唯一不會有叛亂、繁華安樂之地。

    不到半年,就被文人描述為:堆金積玉城,富貴人間境。

    在沈策令下,柴桑挖渠引流,布下縱橫水網(wǎng)。水上畫舫是最亮眼的一景。

    百姓們最津津樂道的就是其中自大的一艘,那是屬于沈昭昭的。常在日落后,她和沈策登船,一游就是整晚。有時昭昭會邀才子上船,她和沈策一起同人談古論今。凡登過那艘船的,都會官運亨通,或是詩作畫作自此揚名。

    “南境有兩位擅舞佳人,其一在都城,已封妃;其二在武陵郡,”一條小巷子里,在燈下舀酒的人,把手中的竹筒遞給一位青衣儒生,“但來了柴桑,我要告訴郎君,我們南境最擅舞的人其實姓沈?!?/br>
    那人又遞竹筒給另一位少女:“郡王禁人談他胞妹。不然啊,沈氏昭昭早名揚中土了?!?/br>
    竹筒被儒生接過,塞到少女手里,賣酒人才知少女眼有疾。

    “我哥哥就是慕名來見沈昭昭的,”少女問身旁俊朗儒生,“是嗎?哥?”

    “是,慕名已久?!?/br>
    “那你們?nèi)ニ希诶认碌?,運氣好能見一畫舫。舫上都是兵卒,燈籠皆為全紅,不見女子侑宴。那便是沈家畫舫了?!?/br>
    “為何燈籠皆為全紅,就是沈家的?”她倒從未注意過。他不像會下令禁百姓用紅的人。

    “百姓敬他,見沈家畫舫用紅燈籠,都避讓開?!?/br>
    她心中歡喜,仰頭,把竹筒里的都喝光了。

    ……

    沈策給身后人打眼色,身后喬裝跟隨的死侍,都圍攏上來,其中一個遞了碎銀給店家,輕語,這家店今夜包下了。昭昭望不見人,不知哥哥暗中安排,還趴在酒缸前,嗅這不值錢的路邊佳釀。

    “哥我還想喝。你多給點酒錢,我自己舀?!鄙倥氖?,閑不住,去拿舀酒的木勺。

    他輕嘆,怕她摔到酒缸里,雙眼不離她左右。

    這一條街上的行人,都不見了蹤影。柴桑百姓都有默契,郡王不喜外人多看胞妹,一聽說沈昭昭來了,拿了賞銀,全都散了去。

    抱著酒缸和木勺的沈氏昭昭,全然不知,自己每夜出游,百姓皆盼她能到自己這一條街??ね醮蠓?,給的賞銀一夜抵得上一月生意入賬。

    昭昭抱著酒缸,還會和哥哥分析朝中利弊:“哥你虎踞柴桑,沉迷歌舞享樂,”她對他耳語,“皇帝終于給你喘口氣的機會了?!?/br>
    她手打滑,木勺落到桶里,沈策把木勺撈出,再次塞給她。

    若昭昭是將,怕是南境唯一能制住他的人。如今的沈策,看似風光,實則危機重重。

    死傷在荊州的人,都是和他相知于微,隨他出生入死多年的部下。日后雖能招賢納士,卻都是外人,忠心不足。

    昭昭提裙,邁入店內(nèi):“老板為何不見了?”

    她往四周,除沈策的人影,不見第三人。

    “老板說,生意不好,去河畔賞月了?!彼穆曇粽f。

    “如此做生意……”她嘖嘖稱奇,挽起衣袖,“我來賣酒?!蹦_下一絆,被沈策拉住。

    沈策以為她會開心自己沒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