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

我說，“你說我為什么要喜歡長青呢，我喜歡你不好嗎？”

我以為白毛不會理我的。

然而他賞我一個巴掌：“臭蛋蛋，你這話太傷人了吧?！?/br>
我低頭看看鞋面。

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雙鞋是長青給我的，是一件防御法器，我身上穿的、頭上戴的，沒有一件不是長青給的。

然后我就笑起來。

“白毛，你給我抱抱唄。”

我屁股往前挪了一點(diǎn)，把白毛腿給抱住了。為什么是腿呢，因?yàn)檫@個姿勢的原因，正好我就能把頭放在他的膝蓋上。白毛喜歡穿白衣服，就跟長青一樣。

我感覺到白毛在摸我的腦袋。

“……傻蛋蛋，你就這么喜歡長青啊？”

我的眼淚涌出來：“是啊?！?/br>
【七】

然后我就被黑天老魔帶走了。

其實(shí)那個時候我害怕得要命，但是我不能說啊，白毛還在看著。而且我心愛的長青就在他的洞府里閉關(guān)呢，閉死關(guān)。我只能哆哆嗦嗦跟著老魔往外飛。

但我飛得太慢，被他一把提起來扔到他的坐騎大雕上了。

后面的事我至今回憶起來都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總之各種打斗，各種激烈，我一個弱雞小修士被幾個兇名赫赫的大魔頭搶來奪去，一路打殺著來到魔域，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能艱難活下來的。

最后把我提回來的是魘魔君。

正道中傳聞，魔頭們都是青面獠牙的兇神，個頂個兒的丑。

——但那怎么可能。至少我爹就挺帥的，不然怎么會有三個老婆，十幾個兒子，最后還生出我這么英俊的兒子呢。

而且，眼前這個魘魔君真的超——好看的。

我長這么大，見過的最好看的兩個人就是長青和白毛。我覺得魘魔君已經(jīng)比白毛還好看了，就比我心愛的長青差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雖然他穿著一件露出胸膛的紫色外袍，坐在閃瞎眼的寶座上，還一邊晃手指頭，看起來好像一個蛇精病。

蛇精病對我溫柔地說：“我不會傷害你的?！?/br>
我說：“哦。”

然后蛇精病懶得裝了，跟我一攤手。

“把交出來?！?/br>
我說：“我爹讓我背下來，沒給我玉簡?！?/br>
他又晃了晃手指頭，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指上纏繞著一縷一縷煙霧一樣的淺紫色絲線：“那你給我抄一份出來，不然我就——”

“你不能搜魂，不然我爹的血咒就會讓我自爆的?！?/br>
我轉(zhuǎn)過身，給他看我后脖子上的一個小紅點(diǎn)。

魘魔君冷哼一聲。

他猛地伸出手，我就突然被他抓在手里，像個小雞仔一樣撲騰。

“我爹說，我渡過六九天劫這個血咒就失效了。”我飛快地說，“我可以發(fā)誓，魘魔君，我死了你就得不到，也得不到第二個少主了?！?/br>
魘魔君說：“誰說我要?dú)⒛懔?？?/br>
魘魔君沒殺我，他讓我吃了蠱。

他受什么傷，我都得幫他擔(dān)去一半，他死，我也得跟著死。好嘛，這下我是徹底沒法陰他了，還免費(fèi)送他一條命。

但是——

“我現(xiàn)在這么弱，你就不怕不小心摔一跤把我摔死了嘛。”

魘魔君摸摸我的頭。

“所以呢，你就拼了老命地修煉吧?！?/br>
【八】

我真的是拼了老命地在修煉。

魘魔君擁立我當(dāng)了少主，不知道是他確實(shí)聲望驚人，還是其他魔頭都在默默觀望著打小算盤，黑天老魔他們幾個都點(diǎn)頭同意了，還有幾個原本就是我爹的舊部，也沒什么好說的。

長老會給我封號赤離，因?yàn)槲异`根屬火。

而且，我爹給我留了套仙階法器戰(zhàn)袍，叫三劫赤離火，穿上身一整個大紅嫁衣，那場景要多拉風(fēng)有多拉風(fēng)，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當(dāng)然魔道中人只會奉承我?guī)?，這一點(diǎn)我非常同意。

我二百多歲的時候，渡完了四九天劫。

這時候，原本安分的那些人也開始蠢蠢欲動了，他們摸不清魘魔君的打算，但是發(fā)現(xiàn)并不是如他們想象的那樣立了個傀儡草包少主，說不定過個幾百年，還真的又會出現(xiàn)一個魔道之主，這讓他們沒法等下去。

魘魔君不會讓我死，但不擋著他們讓我吃苦頭。

我的日子過得膽戰(zhàn)心驚，好幾次都快要死了。我變得神經(jīng)過敏，每天疑神疑鬼，最后我把自己宮殿里的人全趕出去了，只留下幾個低等魔物。

我每天就在我黑暗的巨大宮殿里，沒日沒夜地修煉。

有一回我真的快死了。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魘魔君來看我的時候我下意識跳起來，被他一巴掌糊開。我倒在那里，他彎下身，憐惜地摸摸我的臉。

“你還是去十八連環(huán)禁域吧，避避風(fēng)頭?！?/br>
【九】

十八連環(huán)禁域是什么？我當(dāng)時不知道啊。

誰知道這地方這么恐怖，整個就是一個修羅場。進(jìn)去就是無數(shù)的敵人跟你殺殺殺，從弱小得能夠一劍砍死，越來越強(qiáng)，直到最后每殺掉一個都是要豁出命來大戰(zhàn)。

我殺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啥了。

什么都忘了，法訣、秘術(shù)、這些隨著殺紅眼整個都不存在于腦海中，我只知道怎么讓眼前這些礙眼的東西全部都消散。

魔是什么，我終于徹底明白。

……魔是欲望。

欲望越強(qiáng)烈，魔就越強(qiáng)。我想活下去，所以我就能活下去。我到最后連求生的欲望都沒有，因?yàn)楫?dāng)我意識到我此刻正是活著，而下一秒并沒有任何分別，我就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意義。

十八連環(huán)禁域，一環(huán)一環(huán)，引你入魔。

殺到最后我眼前出現(xiàn)許多幻影，但我意識模糊，并不分辨得出來，只知道我順著本能砍死了我爹蘇鷙天，砍死了黑天老魔、魘魔君，連一個有些陌生的白發(fā)白衣的身影也被我毫不猶豫地殺得身殞道消。

最后就那么一劍過去——

長青被我刺中眉心，在我面前化作了灰燼。

我終于成了魔。

【十】

那天我剛出來，就有人來殺我。

我花了點(diǎn)時間把他們?nèi)靠乘溃缓髶u搖墜墜地飛回圣魔殿里。后來我聽說我出名了，因?yàn)閾?jù)說我殺起人來不要命，看著很恐怖的——我只覺得很搞笑。

我怎么可能不要命呢，我不要命的話早就死了。

我從十八連環(huán)禁域里出來的事漸漸傳開了。

這時候我才知道那是個什么鬼地方——我們魔域中人，據(jù)說追根溯源都是上古魔族遺留的血脈，當(dāng)然這種血脈已經(jīng)稀薄得可有可無了，而這個禁域就是曾經(jīng)的古魔族用來錘煉族人、專門培養(yǎng)新魔族的場所。

——這種裝逼的傳說其實(shí)不太重要。

因?yàn)檫@個地方，近萬年來主要就是遇到那種犯了大罪、但是又不能直接砍死的對象，一般就把他丟進(jìn)去，過個百八十年估計(jì)就沒人記得這個人了。

我：“……”

魘魔君居然恨我恨到這種地步嘛！

這時候我才覺得后怕，因?yàn)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