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浮云山，承祖師道統(tǒng)，弟子想起許多，也思慮許久。我輩修道之人，必順心而為。縱損傷道基，延誤修行，境界凝滯，弟子亦要下山?！?/br>
非如此，無法了結(jié)因果。哪怕求得大道，也會如祖師一般，留存無盡遺憾。

“你記起來了？”荀山主表情微變。

“是。”云霽坦言道，“不瞞掌山，弟子從不曾忘，也不敢忘?！?/br>
“也罷。”荀山主搖搖頭，道，“既如此，我便不再攔你?！?/br>
“謝掌山！”云霽拱手。

荀山主取出兩枚竹簡，祭入法力，交給云霽，道，“此物你帶在身上，他日遇有急情，可斷其一，山門弟子自會趕往相助?！?/br>
鄭重接過竹簡，云霽下拜。

荀山主即將閉關(guān)，璇璣尊者暫代掌山之責(zé)。與前者不同，后者始終不贊成弟子此時入世，更不愿山門卷入五國之亂。

云霽決意歸國，可謂同璇璣尊者的主張背道而馳，必引來對方厭惡。

他日遇到危急，無法解決，沒有荀山主開口，縱是璇光尊者出面，也未必能讓璇璣尊者松口。

現(xiàn)今，有這兩枚竹簡在手，哪怕再不愿，璇璣尊者也不能違令，必須出手相助。不然，便是違背祖師留下的山規(guī)，定受責(zé)罰。

云霽再拜，為荀山主的維護(hù)，也為感念祖師大恩。

“起來吧?！?/br>
荀山主站起身，道：“歸國之事，我不攔你。然需在山門大典之后。若我沒有料錯，李道友近日將抵，你代我前往迎接?！?/br>
“是。”

云霽應(yīng)諾。

“再則，各宗門弟子陸續(xù)抵達(dá)，你師伯和師父忙得腳不沾地，你也不好躲懶。”荀山主話鋒突轉(zhuǎn)，笑道，“聽你師父說，五輪宗的穆長老送來一份大禮，并有意為你說親，你意下如何？”

“回掌山，國事未平，因果未靖，弟子無意于此?！?/br>
“你自同你師父說去?！避魃街餍σ飧睿澳慵纫?dú)w國登位，行事自要與在山門時不同。俗世之緣不斬，必當(dāng)順勢而為。只當(dāng)鍛煉道心吧?！?/br>
“是?！?/br>
云霽垂首，彎起嘴角，現(xiàn)出一抹淺笑。

俗世之緣？

既不-欲-為他人傀儡，何須勉強(qiáng)自身？

五國皇者如何行事，與他何干？縱是攪個天翻地覆，世家傾覆，又如何？

他不為權(quán)，不為榮華，更不為美色。只為討回一個公道，了結(jié)一段因果。亦為還李道友一份情誼。

想起在浮云山中所見，笑容微斂，俊顏閃過幾許恍惚。

祖師留存神識，藏于山中，千年不滅，只為等一個了結(jié)。

祖師貌似溫和，實(shí)則手段狠絕。他既承續(xù)山門道統(tǒng)，得祖師真?zhèn)?，必要?yīng)諾心誓。否則，今生將困于元嬰，不得寸進(jìn)。

仔細(xì)回想，夏朝宗室為何一夕覆滅，五國之外，可是另有緣由？

云霽不解，聯(lián)系前番種種，抽絲剝繭，仍尋不出答案。

若他生母尚在，或可為他解惑?，F(xiàn)如今，他只能陷入謎團(tuán)，依靠自身尋找契機(jī)，卻越想越是迷惑。

“云峰主，請隨弟子來?！?/br>
思緒翻涌間，荀山主已返回靜室。

云霽揖禮之后，隨青衣童子離開。

“掌山有言，大典之日自會現(xiàn)身。其他時日，幾位峰主可依章程安排諸事?！?/br>
簡言之，該怎么辦，山門都有記載。不提云霽，七位峰主至少經(jīng)歷過一次大典，無需事事稟報(bào)。他老人家需要靜修，非必要少來打擾。

“掌山之意，我自會告知師父和諸位師伯師叔?！?/br>
云霽應(yīng)諾，青衣童子行禮退下。

竹林關(guān)閉，云霽漫步桃林，無需童子帶路，自行返回浮云山。

山腰處，一株桃木縈繞靈光，萬千桃花開得正-艷。

遙遙見到云霽，桃婦凝出靈體，粉衣杏腮，香風(fēng)撲面。面帶淺笑，眼含--春--水，不是一頭銀發(fā)，哪有半分老婦模樣。

“云峰主回來了，荀掌山可有吩咐？”

“并無大事?！痹旗V與桃婦行禮，道，“大典之后，云某將要離山，歸期未定?！?/br>
“離山？”

桃婦愣了一下，旋即恍然。

“你要?dú)w國登位？”

“正是?！痹旗V道，“瞞不過前輩?！?/br>
“理當(dāng)如此?！碧覌D輕嘆一聲，“三界修士，各有入道之法。道基道統(tǒng)相異，心境亦是不同。依老身之見，你此行或困難重重，更多卻是機(jī)緣?！?/br>
云霽不言，面色肅然，聆聽桃婦教誨。

“妖族以肆意為本，巫族以自然為心，人修更為復(fù)雜，一言難盡。有情道，無情道，避世，入世，心魔，情劫，歷數(shù)種種，人修--欲--求大道，實(shí)千難萬難。”

云霽仍是不言，只微微點(diǎn)頭。

“老身存世千載，不敢說參透其中變化，卻也頗有幾分心得?！碧覌D輕笑道，“當(dāng)年，白云山祖師心懷執(zhí)念，仍能升入仙界，沒被雷劫劈死，只因其渡了情劫，順了本心?！?/br>
“情劫？”

“功過難斷，劫亦是緣。世間萬物，因果循環(huán)，放不下，終成執(zhí)念。執(zhí)念太深，以致無法消去。順心而為，融入道基，陰差陽錯，未生心魔，反成就了他?！?/br>
說到這里，桃婦看著云霽，笑容里多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說起來，你同他倒有幾分相似?？梢灿辛说肽睿俊?/br>
“前輩莫要取笑晚輩?！痹旗V輕笑搖頭，“不過，能得前輩教誨，也是晚輩三生有幸。他日回歸山門，定要厚報(bào)。”

“無需他日。”桃婦擺手，道，“山門大典時，你將那黑衣修士帶來浮云山，介紹于我認(rèn)識，便是厚報(bào)?！?/br>
“這……”

“放心，老身沒有他意?！碧覌D捧出兩個巴掌大的精致酒甕，道，“這是桃花酒，乃我本體桃瓣所釀，均送于他?！?/br>
“前輩可是有事相托？”

見面就要送禮，必有所求。

“自然?！碧覌D點(diǎn)頭，大方承認(rèn)，“我修行遇到瓶頸，百年不能進(jìn)一步。為提升境界，必要返回巫界。然因早年所為，恐不被接納。要成此事，實(shí)需他幫忙。”

桃婦沒有隱瞞，將往事一一道來。

了解之后，云霽點(diǎn)了點(diǎn)頭。

桃木有事相求，自不會懷有他心。但這桃花酒……好似在山門典籍中看到過，有助修煉，卻也有些“奇妙”功效。

見云霽不說話，目光定在酒甕上，桃婦誤會其意，問道：“怎么，你也想要？”

“前輩誤會?！痹旗V忙道，“只是曾在藏書樓中見過記載，心存好奇?！?/br>
“哦?！碧覌D拉長聲音，眼波流轉(zhuǎn)，誤會更深。

想要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人修就是這點(diǎn)麻煩。

“這兩甕卻是不行。待我返回巫界，再釀幾壇，全部送你。屆時，你自可細(xì)細(xì)體會這酒的好處?！?/br>
云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