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去電視機(jī)前的柜臺點(diǎn)燃了助眠的香薰。

    “還敢睡嗎？”他習(xí)慣性地摸過手機(jī)看時間，凌晨兩點(diǎn)，離天亮還有很久。

    洛顏裹緊身上的被單，緩緩躺下身，頓了幾秒之后，又問：“……你在這兒看著我嗎？”

    “對，我看著你。”陸淮琛順勢坐在窗沿，幫她掖緊被角。

    她望向他，往下縮了縮身子，將半邊臉埋在被單中，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亮著光，聲如蚊蠅：“要不，你躺在旁邊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心里這么想著，就不怕死的說出口了，也不管臉頰燒得guntang。

    眼看洛顏像只貓似的慢吞吞縮到床另一側(cè)，他勾唇低下頭，拉近兩人的距離：“不害怕我？”

    陰影籠罩下來，她微瞇起泛酸的眼睛，慢慢伸手拽住他衣角，弓起身在他的臉頰上飛快地啄了一下——

    蜻蜓點(diǎn)水般。

    “不怕。”

    床頭燈熄滅后，夜晚萬籟俱靜，窗外一切蟲鳴都清晰可聞，洛顏將臉埋在陸淮琛的懷里，鼻尖滿是熟悉安心的味道。她睡不好，悄悄用腳趾勾了幾下他的被角。

    后者輕拍了幾下她的后腦勺：“怎么了？”

    “我記得之前跟你說過……我其實(shí)沒有這么好?！彼ы聪蜿懟磋〉难垌?，低聲闡述，“我任性，怯懦，有太多不完美的地方?！?/br>
    陸淮琛被她逗笑了，額頭抵住她的，望著她眸底的迷霧，拉過手來吻了一下：“為什么突然說這個？”

    手心傳來源源不斷的熱度，她咬咬唇，斟酌片刻——

    “六歲那年我跟mama去游樂場，那天人很多，整個場內(nèi)都很擁擠，一開始她緊緊攥著我的手在人流中穿梭，我抱著手里的娃娃……后來公司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她接通了電話，整個人都在發(fā)脾氣，導(dǎo)致后來我們被人流沖散了。”

    “我慌張的在游樂場內(nèi)奔跑，試圖想要求人幫忙，但是那時候膽子小，也沒有太多自主的能力，后來不知走到了哪里，被重?fù)袅艘幌?，然后暈了過去?！?/br>
    說到這兒，她在被窩里伸出另一只手攥住陸淮琛的衣角，試圖尋找安全感。

    “等我醒來的時候，被綁在一棟破舊的樓房里，周圍都是腐臭的味道，那天下著暴雨，雷聲轟鳴，每次打閃時我都能看到對面綁匪的樣子，就像電視劇里那樣兇神惡煞。”

    回想起那個畫面，洛顏感覺心口發(fā)涼，仿佛有一雙手扼住心臟般，深埋在腦海里的恐懼和驚悚也一并發(fā)酵。

    “我拼命喊叫，但是半邊臉都被膠帶勒緊，手腳被綁在椅子上，再怎樣掙扎都無濟(jì)于事?！?/br>
    凱蒂貓也被撕扯地破爛不堪，遺棄在角落里，那張椅子也有些搖搖欲墜，她激烈搖晃幾下就會連同人一起倒在地上，然后又被綁匪抓起來打。

    每次回憶起那天的細(xì)節(jié)，都像是經(jīng)歷一場噩夢。

    “這道疤就是在那時候留下的?！?/br>
    綁匪撥通電話過去之后，獅子大開口的要了很多錢，她那時對于金錢的概念還很模糊，但從聽筒那邊母親的語氣就能得知并不是小數(shù)目——湊不齊，她就會沒命。

    海邊風(fēng)聲纏綿，皎潔的月光肆意漫過窗檻，將床單襯得隱隱發(fā)亮。

    洛顏的指尖緩緩收緊，鼻端涌上一陣酸意。近十年來她總是被這樣的噩夢折磨，每次都掙扎到精疲力盡，醒來之后眼前又是黑洞般的窒息。

    她知道，早晚都要跟他坦白這件事情。

    但是那道疤痕實(shí)在是太丑了，她從來不去游泳，不穿露背的衣服，遮遮掩掩，結(jié)果就這么被他看見了。

    室內(nèi)沉寂良久，陸淮琛的呼吸輕拂在她的臉側(cè)，他微皺著眉，見她似乎墜入了可怕的幻境，低頭親了一下她的發(fā)頂，嗓音越發(fā)溫柔：“然后呢？”

    洛顏抬起眸來，眼睛里蓄滿淚光，眨一下便簌簌滑落：“然后？”

    他輕吻掉鼻端的淚水，又重復(fù)了一遍：“然后?！?/br>
    “……”她舔了下唇，鼓著勁兒斷斷續(xù)續(xù)地說：“父母按照約定拿錢來贖回我，當(dāng)時雷聲太響了，我趁他們不注意，一頭栽進(jìn)旁邊的下水道里滾下去了，據(jù)后來奶奶說，他們本就報了警，警察想要保證我的安全一直在外面守著，后來確定我安全后，又沖上去把那些人制服了?！?/br>
    她只是說得簡單，三言兩語，陸淮琛心里清楚，當(dāng)時的情景肯定比她描述得更令人膽戰(zhàn)心驚。

    借著月光，他看到洛顏咬牙隱忍，卻委屈害怕到極致的模樣，騰出一只手來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你做得很好。”

    他的聲音太輕柔了，哄得她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直下，窩在他懷里哭得不能自已。

    心底的黑暗就像是厚重的枷鎖，不敢暴露在陽光下。

    后來辛苦維持的家也因?yàn)檫@件事情徹底坍塌，父親指責(zé)母親的大意，母親指責(zé)父親沒有責(zé)任心，往日遮掩住的問題也被源源不斷提出來，像是接二連三抽掉積木般……直到兩人選擇離婚。

    曾經(jīng)她因?yàn)楸澈蟮膫诟邿煌说臅r候，mama坐在病床前魂不守舍地照顧她，等到mama走后，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太渴望那段被人記掛的時光了。

    然而她記掛的人，已經(jīng)成為了別人的母親，為別人的一舉一動牽腸掛肚。

    “怎么辦，我真的好嫉妒啊?！彼檬终谧⊙劬?，指縫里的月光模糊了視線，淚水也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原本以為早就釋懷，可今日重逢，發(fā)現(xiàn)還是止不住地心酸。

    陸淮琛拉過她擋在臉上的掌心，十指緊扣，另一只手將她圈在懷里，低下頭輕吻她濕潤的眼睛。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從今往后，你就有我了?！?/br>
    他心疼她，連聲線都變得微啞低沉。

    洛顏吸了吸鼻子，緩緩睜眼看他，睫毛止不住地顫抖。

    是啊，何其所幸。

    她現(xiàn)在不再是一個人了。

    “睡吧，我會在這兒看著你，沒事的?！标懟磋√嫠淳o被角，撥開黏連在脖頸的發(fā)絲，手臂半摟著她的身子，連呼吸都放輕了。

    洛顏借著月色捕捉到了他目光里的暖意，緊揪衣角的手松緩下來，聲音低低柔柔：“嗯?！?/br>
    沒什么好怕的。

    ***

    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