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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剛剛心里不足為人道的暖意。 余笑勾了一下嘴唇,淡淡地說: “我吃過的虧,也不希望別人吃,你也別以為我是在幫你,我現(xiàn)在只想搞好工作,不想被莫名其妙的事情拖了后腿。” 什么虧? 這話不能問,問了扎自己的心,于是褚年又沉默了。 終于,在他的三個溫泉蛋上桌的時候,他找到了一個安全的話題: “這個藍色的裙子,我記得你以前也穿過?!?/br> 看看被袖子半蓋著的細瘦手臂,褚年自己動手捏了一把。 余笑點點頭:“對,我以前穿過,那年本科畢業(yè),我剛拍完畢業(yè)照,脫了學士服,穿著這么一條裙子,你跟我求婚了?!?/br> 褚年:…… 溫泉蛋真好吃。 在畢業(yè)典禮之前求婚,這樣的浪漫轟動了建筑和經(jīng)濟兩個學院,戒指是一個細細的金環(huán),很輕,也很便宜,余笑還記得自己抖著手戴上的時候,恍惚覺得承擔了一個世界的重量。 “我的夢想是,每天醒來,春暖花開?!?/br> “我的夢想是,每天醒來,陽光也在。” “我的夢想是,每天醒來,枕邊有你,我的愛?!?/br> 那時候許下誓言的男人真的不愛自己么?那時候接受了這個誓言的女人真的不知道未來會有多少坎坷么? 現(xiàn)在去想這些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那個穿著藍裙子會相信褚年的余笑其實在“變成褚年”之前就已經(jīng)死去了。 因為死了才會在記憶力變得美好。 就像最美的地方是回不去的故鄉(xiāng)一樣。 這一頓飯他們安安靜靜吃完了,余笑替褚年打上車送他回家。 而她自己,慢慢地往現(xiàn)在的住處走去。 路燈把影子拉長,旁邊的小公園里傳來隱約的音樂聲。 “余笑!” 余笑猛地抬起頭,才想起來自己現(xiàn)在是褚年。 并沒有人用這個名字叫她。 也不對,是她自己在叫自己,從心里。 “你真的,甘心就這樣成為另一個嗎?用別人的身體,別人的名字,徹底拋下那個‘余笑’?”她自己問自己。 讓人逃避不開的痛苦、泥濘不堪的生活,除了這些之外就沒有什么讓你留戀的么? 晚高峰的擁堵結(jié)束,車子飛快地從路上開過,夾帶著流光。 余笑站在路邊靜靜地看著,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余笑”,七歲的、十歲的、十二歲的、十七歲的……遵從了父母的建議選了離家近的學校,也依然不肯放棄建筑專業(yè)的余笑。 沉默的,也在心里會暢想未來的那個余笑。 身姿挺拔的“男人”慢慢倚靠在電線桿上,他摸了摸胸口,那里幾乎是一直在哭嚎著“舍不得”,只不過從前她的心聲太嘈雜,只在這個安靜的夜晚才終于讓她自己聽見。 “我也舍不得?!?/br> 她輕聲說, “可重新愛上褚年,就是讓我吃屎。吃屎還是做男人,我不選吃屎?!?/br> 就在她再次做出了選擇,長出一口氣的時候,她的電話突然響了。 “沒打擾你休息吧?!蹦腥说穆曇魪碾娫捓飩鞒鰜?。 余笑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沒有,董事長?!?/br> “不用緊張,不是項目有問題,事實上設(shè)計這邊的進展比想象中順利,我估計你最晚下周二就要過來開始配套工作了。我找你是有別的事情……” 余笑感覺電話對面的池董事長猶疑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措辭。 “是這樣,我有個朋友,她對你的這個項目里的想法很感興趣,但是她現(xiàn)在還在國外,你們溝通會不太方便,能不能麻煩你做一份簡要的說明,不是要很正式的那種,就是說一下,你怎么想到在東林那塊地上做這么一個項目的?!?/br> 余笑當然要答應,雖然不知道是給誰的,但是讓池董事長親自打電話來要說明,這本身就說明了的那個人的價值。 掛掉電話之后,余笑吐出了自己胸口的濁氣,邁開了大步。 也許,只有成功,一次次地成功,能夠鎮(zhèn)壓她心里的不舍和自我懷疑吧? 周日的早上,穿著運動服的褚年坐上了開往省城的火車,他背了一個書包,里面裝了他要吃的藥、一個檸檬、三個蘋果、五六個只煮了一分鐘又燜了十分鐘的水煮蛋,和一個文件夾。 這一天是牛蓉蓉的生日,作為業(yè)內(nèi)小有名氣的設(shè)計師,她的手機一上午都在提醒著各種生日祝福。 顯然這些人并沒有考慮過一個四十一歲的女人其實并不想被提醒年齡這件事兒。 門鈴響起的時候,牛蓉蓉還以為是那個同事送自己的花被送來了,打開監(jiān)視器,她瞪大了眼睛。 “我的天,余笑,你是怎么過來的?就你一個人嗎?你的膽子也太大了,你老公知道你過來么?” “牛姐。”在37°C的高溫下奔波,盡管高鐵和出租里都有空調(diào),褚年的臉色也比平時難看了不少。 可他的眼睛是亮的。 “牛姐,我之前受了你這么大的幫助,一直都想感謝你,所以我知道你過生日,就帶著我的生日禮物來找你啦?!?/br> 生日禮物? 牛姐摁著褚年坐在沙發(fā)上,說: “你送我禮物,我看是送我驚嚇,別的就不用了,你好好工作就行了,別的都別放在心上。其實是我該謝謝你,誰能想到才幾年,朱杜繼就從建筑隊和材料商那邊吃了那么多回扣。不管是什么原因,要不是你提醒我,我恐怕真要吃大虧?!?/br> 倒了兩杯水端過來的牛姐看著茶幾上的文件夾挑了一下眉毛。 “這是你送我的禮物?” 褚年仰頭對她笑。 牛姐放下水,拿起了文件夾,看著封面上的字,她又看了一眼“余笑”。 褚年很自然地說出了自己在心里反復斟酌了很久的話: “我研究了工作室這些年的設(shè)計樣式,做了一下總結(jié),覺得我們可以出這么一個專項策劃來推廣工作室,做為生日禮物只是托詞,我知道我剛來工作室,能做的事情不多,這一點小小的工作,能讓牛姐你看見……其實是我送給自己的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