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也就年紀(jì)比較大的人會感同身受一些，克里斯班納特也不過是挑明說出來了而已，拿到飯桌上也不過笑談，只有姨母這樣的人才會被唬住。

    這個尺度把握得極好，聽剛剛那些話，甚至有幾分辯論家的影子。

    達(dá)西：“……”

    小舅子這一年游學(xué)后，好像更難對付了。

    德包爾夫人繼續(xù)說：“總之，這樣不體面的人家，你如果還記得自己對彭伯里的責(zé)任，就千萬不要和他們來往。不僅如此，我還要你從此不再踏進哈福德郡一步?！?/br>
    達(dá)西板著臉，冷靜道：“姨母，您這番話，如果果真出自一番慈愛長輩之心，我或許會聽聽?？墒悄@番話完全是為了別的目的，那么恕我當(dāng)做沒有聽見?！?/br>
    “我主意已定，不論誰都動搖不了我的心，所以也請您不要繼續(xù)說下去，至少維護一下各自的體面，日后繼續(xù)做親戚?！?/br>
    這番話算是挑明了，他知道德包爾夫人的意思，也打定主意絕不會娶伊麗莎白之外的女人。

    德包爾夫人騰地站起來，難以置信看他，最后意外沒有暴起，只是冷笑了一聲。

    “好，你大可以試試，就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經(jīng)過三個禮拜的考驗了?！?/br>
    三個禮拜，恰好是結(jié)婚通告的時間，這段時間里如果男女雙方的家長或是保護人站出來反對，那這段婚姻就直接作廢。

    達(dá)西面色一變。

    “您要將事情做得這么絕？”

    “你既然將話說得這么死，粉碎我二十年的期望和計劃，我把事情做絕又怎么了？”

    這本來就是她自己一廂情愿的打算和美夢，德包爾夫人卻說得義正言辭，顯然兩邊都踢到鐵板，再加上這些日子的不如意，反而逼得她這樣剛烈的性子不管不顧要魚死網(wǎng)破了。

    達(dá)西知道，這時候如果退縮反而更得了姨母的意，將來只會使她變本加厲脅迫自己，所以只是沉著臉不說話，任由她趾高氣昂離開了。

    他在屋里思索了很長時間，又匆匆起草了一封給費茨威廉舅父的信，怎么看都不甚滿意，干脆揉了扔進紙簍，這時想到自己還有一位客人等了很久，只好又打起精神去見意大利人，與他隨便寒暄起來。

    “……我得知您正跟著紅衣主教修習(xí)？”

    “是，我過去是法利亞神甫的學(xué)生。他曾在斯帕達(dá)伯爵身邊侍應(yīng)，某一天突然說要出發(fā)遠(yuǎn)行，臨走前寫信將我托付給了羅斯皮里西奧主教?！?/br>
    達(dá)西這時頭昏腦漲，這句話里冒出的意大利名字又實在太多，并沒細(xì)聽，只是對其中唯一熟悉的名字條件反射道：“我記得斯帕達(dá)家沒有后人了?！?/br>
    布沙尼神甫卻沒回話，靜靜看著他，“先生，您有心事?！?/br>
    達(dá)西連連道歉，只說是家事困擾，本以為對方會順勢告辭，不料神甫關(guān)切道：“有什么我可能幫助您的嗎？”

    “我是一個教士，常常聽人告解，保守秘密，所以您大可以相信我，如果隨口說一下能讓您好過一些，那么不妨向我傾訴?！?/br>
    對方氣質(zhì)肅穆莊重，也的確是教會介紹、來路明確的神甫，再加上事關(guān)伊麗莎白，實在使他難以靜下心來，達(dá)西鬼使神差點了點頭，隱去了伊麗莎白的名字，只說是心上人，將這件事含糊說了一番。

    布沙尼神甫思索片刻，突然道：“您愛慕的小姐應(yīng)該已經(jīng)成年了？”

    伊麗莎白今年二十三歲，正是簡當(dāng)初出嫁的年紀(jì)。

    達(dá)西點頭。

    神甫道：“那您有沒有考慮過特許結(jié)婚證？”

    達(dá)西一怔，像是被指出了視野的死角，撥開了眼前的迷霧，一片雪亮，心中豁然開朗。

    特許結(jié)婚證是由大主教頒發(fā)，完全可以繞過那三個禮拜的通告期，直接成婚，是最高等級的結(jié)婚形式，雖然獲取途徑麻煩了一些，但是以他的本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比起和姨母針鋒相對，讓伊麗莎白在婚禮上受委屈好多了，拿出來也足夠有誠意。

    這下事情有了極大轉(zhuǎn)機，連達(dá)西也難得喜形于色，向神甫不住道謝。

    神甫用輕松的語氣道：“恰好我也有一些事務(wù)要去見見主教，我們可以結(jié)伴同去。如果能幫上忙，也算是回報對貴府未來日子的打擾了?！?/br>
    達(dá)西雖然在教會中有些勢力，只是與主教面對時，彼此足夠尊敬，卻難得投心相談，本來打定主意花一筆大價錢買個舒心，想不到眼前這位神甫主動提出幫他說幾句，同是神職人員，那么事情的成功率就大大提升了。

    達(dá)西動容道：“您幫了這樣的大忙，請務(wù)必參加我的婚禮，見證我的幸福?！?/br>
    似乎得償所愿，神甫看上去更高興了。

    不愧是羅馬來的教士，實在品行高尚，慈悲心腸。

    達(dá)西心中感慨，防不勝防聽到布沙尼神甫道：“那就讓我先祝賀您和賓利小姐。”

    “等，等等?！?/br>
    達(dá)西僵硬回視：“您聽誰說，我是要和賓利小姐……”

    光是提到這個可能，他的語氣里就帶上了窒息感。

    布沙尼以為他是在驚訝，溫和道：“請見諒，我從您的管家那里得知，您就要和好朋友賓利先生做親戚了?！?/br>
    達(dá)西連忙解釋：“我們的確是要做親戚了，不過是做連襟，因為已經(jīng)他娶了班納特家的大小姐，而我愛慕的那位姑娘是班納特家的二小姐。”

    這下?lián)Q神甫僵住了。

    這位可憐老實的教士似乎是為自己說錯了話難過呢，突然瞪大了眼睛。

    ——那個老女人描述的話里，能那么孩子氣又毫無顧忌把“馬賽曲”給捅出來，也只有他熟悉的那個人會這么做。

    可是他分明說，自己是家中的獨子。

    不過布沙尼很快又恢復(fù)了正常，用意大利語低喃了一句話。

    “看來是堂親了?！?/br>
    ——雖然是在自己的計劃之外得到年輕人的消息，至少可以趁機在婚禮上再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

    達(dá)西沒聽清神甫那句話，而且他受的是傳統(tǒng)紳士教育，外語只學(xué)法語和拉丁語，對意大利語并不熟悉，以為對方是在誦經(jīng)，所以并沒在意。

    ——雖然今天經(jīng)歷了一番波折，至少結(jié)果是好的，他能娶到伊麗莎白了！

    兩個人由衷高興，非?？蜌馕樟耸?。

    或許是喝了英國紅茶，這次，布沙尼神甫的手一點都不冰了。

     

    已經(jīng)是五月末了，這月中間下了快一個多星期的雨，即使雨停了，鄉(xiāng)下也全是泥濘的路，寸步難行，所以大家都被阻攔在了家里。

    這對克莉絲算是一件好事，有了下雨這個天然白噪音當(dāng)伴奏，還可以正大光明繼續(xù)那些功課，而不用被突然多起來的舞會邀約打擾。

    把“暫且”擱置后，她把剩下的書挨個分了三個等級，重新編纂目錄：第一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