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挺正常的。

    克莉絲并沒分太多念頭在這種小事上。

    不出意外，今晚把事情查清楚，一切就結(jié)束了。再把那堆護照處理掉，正好到向日葵和薰衣草花期，她就能放個假輕松一陣，好好享受旅行。

    年輕人的表情變得輕松愉快起來，面上滿懷期待。

    點了一份檸檬水，讓男仆在這里等自己，又向侍者示意他的消費都算在自己頭上，克莉絲腳步輕快上了樓。

    ……果然已經(jīng)被這里的女人騙得暈頭轉(zhuǎn)向了。

    愛德蒙不自在坐了一會，因為實在不喜歡那些女人的眼神，正起身打算去其他地方轉(zhuǎn)轉(zhuǎn)，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至少在表面上，這里是一家俱樂部，私密性很強，卡座和卡座之間有很厚的隔斷。

    但是對唐泰斯來說，什么都不會比監(jiān)獄的墻壁更厚了。聽?wèi)T了因為陰潮凝成水珠低落的聲音，夜風(fēng)和狹小窗戶柵欄摩挲的細(xì)微聲響，只要他凝神，身后卡座的人簡直就像是坐在他身邊說話一樣。

    “桑切茲同意五五分，不過莫雷爾手里偏偏是七條船，可能就是吃準(zhǔn)了我們會讓一個?！?/br>
    “多出一條我們可以競價拍賣，直接分錢，我最近不小心吃了個倒賬，正缺現(xiàn)金呢?！?/br>
    “這個主意不錯，不如就選現(xiàn)在正停在港里的，那艘船太舊了。是叫法老號，好像就是那個拿破侖黨人的船?！?/br>
    “沒錯，拿破侖重新上岸后，莫雷爾這個傻子為了把那小子撈出來，可是給皇帝寫了不少請愿信，我今天全帶過來了。你這次進巴黎，如果有望覲見陛下，正好將這些信呈上去，最好將他也說成拿破侖分子，所以才指使了那個船長，為波拿巴效命?！?/br>
    于是愛德蒙又坐回了原處。

    因為小班納特先生愛讀報，愛德蒙跟著看了不少，憑借支離破碎的一些提及，竟然也弄明白了這十年祖國發(fā)生了什么。

    在他入獄后沒多久，拿破侖就離開了流放的海島，再次登陸，被民眾和倒戈的軍士一路迎回巴黎，不費一槍一彈恢復(fù)統(tǒng)治。

    如果愛德蒙唐泰斯真的是拿破侖黨人，那么現(xiàn)在換了王朝，他就不再是犯人了。也就在這段時間內(nèi)，莫雷爾先生看到了希望，替唐泰斯奔走起來。

    結(jié)果不過一百天，拿破侖就遭遇了滑鐵盧，再次流放，王朝又一次復(fù)辟。這位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皇帝，不過幾年也在海島上去世了。

    至此，愛德蒙就再無翻身可能，而老船主也因此落下了把柄。

    他必須做點什么。

    愛德蒙雖然勉強冷靜下來了，思維卻很亂。

    他過去的身份已經(jīng)被認(rèn)定死亡了。

    或者說，從入獄的那天起，愛德蒙唐泰斯就已經(jīng)死了，永遠(yuǎn)停在了十八歲那年。

    那么，空有一具軀殼的自己能做什么？

    “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擁有我全部的學(xué)問啦?！?/br>
    這時候，法利亞神甫對他說過的話又一次在耳邊響起來，“但是這還不夠，而且，我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不能時時刻刻教你應(yīng)該做什么。”

    “不要悲傷，我的孩子。出去以后，你必須去游歷，去與人打交道，使你的閱歷增長起來，讓這些知識的種子長出哲理的枝條，它們會替我指引你繼續(xù)往前走?！?/br>
    逃犯閉目靠在隔斷上，面無表情聽著那個送信人離開，等到議員與女人打情罵俏著上樓后，辨明了大概方位。

    唐泰斯緩緩睜開眼，穩(wěn)步離開了俱樂部，一路無人阻攔。

    愛德**自一個人走出去時，并沒有遇到克莉絲當(dāng)初的情況，相反，只要與這個男人對上，那些流鶯反而會疾步繞開。

    她們心里冒著一樣的念頭：這個人絕對不能靠近。

    他這時候已經(jīng)與過著安逸平靜生活、順服跟在少年身后的男仆完全不一樣了。因為充滿了仇與恨，眼光變得銳利如鋒刀出鞘，面龐被十年歲月拉長整骨，因為抿著嘴，顯現(xiàn)出最有表現(xiàn)力畫家才能描摹的淡漠冷峻。

    一個多小時后，唐泰斯回到了俱樂部附近。

    長發(fā)被水手頭巾完全包好了，罩著一件又破又舊的外套，他繞到屋后，扒拉著磚縫，就像過去常常爬到桅桿最頂端一樣身手矯健。

    他很快就找到了議員所在的房間。

    杜朗在后街等著他的合伙人。

    和紅燈區(qū)的前街不同，這里比較昏暗臟亂，但是直接通向港口，因為“價格”比較低，那些下層水手去不起前面的區(qū)域，最愛在這里瀉火。

    這些天，他和英國人就是從這條道穿出去，將整個馬賽港跑了一遍。

    杜朗對年輕人的耐心已經(jīng)快要消磨干凈了。

    說是要查探煙草走|私船的消息。結(jié)果這些天他都做了什么？

    和瞭望員還有引航員搭話還能理解成調(diào)查有沒有人注意到，但是能這些海關(guān)關(guān)員被注意到，那艘船就不會順利離港了。

    后來他還帶著自己去停港住船上漁家中蹭飯，美其名曰餓了吃夜宵，之后的日子更是到處跑，和一幫水手打了好幾夜的牌。

    就連假扮身份也很不走心，永遠(yuǎn)都是那套“看了太多探險故事，所以從小就想當(dāng)水手的巴黎小少爺”。

    杜朗開始懷疑上線是在消遣自己，所以派了個小孩過來搗亂。

    很快，杜朗替她留的那個房間的燈亮了，沒過多久，改扮好的年輕人翻出窗子，動作輕盈往下爬。

    看到克莉絲過來，杜朗直接把那堆她要的文件塞過去，趁著合伙人翻頁的時候好奇打量，對方面無表情起來，根本和這些天裝作天真無邪的樣子聯(lián)系不上。

    杜朗撇嘴，“你能這樣裝一輩子嗎，你又不會永遠(yuǎn)是這個年紀(jì)?！?/br>
    克莉絲滿不在乎說：“簡單有效就行了，而且還非常萬能，各場合都適用?！?/br>
    因為看上去顯小，嬰兒肥還沒完全退，被她外在誤導(dǎo)的人太多了，很多時候她甚至不是有意的，也會有人自動幫她說服自己。

    至于以后……大不了再換一個戲路。

    說完，她順手把其中幾本扔給他：“四月份專賣局那批貨都到英國了，這后面都不用看。”

    杜朗問：“你原來是要找他們的出港時間？”

    克莉絲繼續(xù)往前翻：“只是最后確定一下我的猜測?！?/br>
    “最后？”杜朗吃驚看她，“你什么時候查清楚了?！?/br>
    “我一直在做這件事?！笨死蚪z自然回視，因為已經(jīng)在納什那里經(jīng)歷過一次，所以并不意外對方的反應(yīng)，“你不會認(rèn)為我這些天是在貪玩，看來你也被我的樣子給騙了。”

    克莉絲這些天就是在搜集情報。

    任何人都有獨一手的消息，小到傳聞八卦，大到機密要務(wù)。

    只要有交流和反饋，不論書信還是談話，都是信息交流的過程。面對面聊天時，觀察表情，引導(dǎo)話題，在心里預(y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