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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只怕這才換的衣服,又得洗了!夜晚靜得出奇,這一帶的又人煙稀少。深黑色的天幕仿佛一塊巨大的琉璃,一點點的繁星嵌在其中,堪堪地流動著,冷冰冰地,仿佛只要我們一說話,那蒼穹便會被震碎,一塊一塊地掉下來,砸在我和云礿的額頭上,胸膛上,雙腿上……而我們,就在下一秒化為齏粉。可望著這南斗闌干北斗溪,我卻并不覺得害怕,心中反而涌上一絲慶幸。慶幸什么呢?我自己也說不上來,或許是慶幸這十年來的苦痛終于以另一種苦痛形式的開始得以解脫,或是慶幸自己能與他粉身碎骨在這浩淼天穹之下?我隨即否定了自己這荒謬的想法。方才說起姑娘,我忽然想起一事:“哎云礿,你那筆風流債打算怎么償?”他愣了愣,半晌反應過來,十分實誠地答:“不知道。我不過是偶然救過她一次,她就賴上我了。”我記得那小娘子倒還有幾分姿色,靈機一動,嘿嘿笑道:“云大哥哥,你是我好兄弟,為好兄弟自然該兩肋插刀!這樣吧,這筆債兄弟我替你償?”他有些詫異地扭頭看向我,眼中醞釀著復雜的情緒:“你真喜歡她?”我其實就是打算調(diào)戲調(diào)戲他,哪想他居然當真了,我有些心虛,“切”了一聲:“云礿你真沒趣,看你那心疼的樣子,舍不得就舍不得唄!我對那小潑婦才意思呢,想我家小鈴鐺,多么溫婉賢淑……唉,也不知她現(xiàn)在嫁人沒?!?/br>云礿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天,眼底似有一汪深不見底的水。氣氛靜得可怕,我忽然意識到我似乎說錯了話——云礿他是沾不得女色的,我方才那襲話無疑是往他傷口上撒鹽。我覺得我有必要再說點什么。清風徐來,擾袖弄擺,我打著腹稿,這時最好感嘆一句:“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br>可原本所有深思熟慮的話一到嘴邊卻又都咽了回去,吐出來的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我聽到一句低低的囈語,那聲音甚至不屬于我自己。我說:“云礿,過往那些恩恩怨怨都一筆勾銷吧!”我同樣聽到他的聲音仿佛來自很遠的遠方,遙遠得有些不真實。他說:“好。”我鼻子忽然就有些發(fā)酸,我有什么立場提這種要求?這句話誰都有資格對他說,唯獨我沒有。喪父之悲,離鄉(xiāng)之痛,都是無辜的他在承受,怎么可能因為一句話便一筆勾銷。可是偏偏他答應了。我忽然很后悔為什么要問出那句話來,現(xiàn)在的我更像是個乞丐,用僅存的尊嚴奢望換得他的原諒。我為自己的莽撞感到羞愧,手足無措地想逃離這個地方。可云礿卻在這時偏過頭來,將我的慌亂一覽無遺。他就這樣定定地望著我,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你還記得嗎,我們小時候也是這樣,那時徐叔叔也還在。那是我記憶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他的聲音很輕很輕,攜著少許溫熱的氣息輕輕撫過我的頸側(cè),我只覺得從他視線和呼吸所及之處,仿佛有一團熊熊烈火以不可阻擋之勢往我全身擴散開來。永恒時間亙古不變,往昔的記憶穿越洪流竟驚人地與眼前情景重合。那時候,也是這樣靜得能滴出水來的夏夜,我和他也是像現(xiàn)在一樣并排躺在小院里,爹爹就拿把蒲扇輕輕地在一旁扇著。我總是假裝自己睡著了,再悄悄側(cè)過頭去偷看云礿。云礿總是望著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他的我大抵也都忘了,只記得他那雙亮晶晶的眼中仿佛也有星星在閃。我那時常常想,云礿是不是將整個星河都揉碎了,盛進眼睛里。而所幸十多年來,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他的眼底始終星光璀璨。我凝視著他,不由自主地便開口了:“云礿……”可接下來,我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然而也不必我說什么了。一陣溫熱覆上嘴唇,望著那羽扇般修長稠密的睫毛在我眼前放大,我只覺四周一片虛空。第三十九章預兆輾轉(zhuǎn)反側(cè)至天亮,我徹夜無眠,然而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徐子方,醒了就別賴著啦,收拾下東西準備走了!”想當年我躲包租婆也沒那么心驚膽戰(zhàn)?。?/br>這人一睡不著覺便老愛胡思亂想,昨夜種種又悉數(shù)盤亙在眼前……望著眼前放大無數(shù)倍的面孔,我腦袋一時之間有些卡殼,只好手足無措地任云礿在我唇舌之間溫柔至極地搜刮著……良久,他意猶未盡地放開我,我不敢直視他的表情,只好落荒而逃。然而剛下了屋頂,便看到了小順。他十分關(guān)切地湊近我,我心中一驚,下意識地躲開。他滿臉莫名其妙,提起燈籠往我臉上湊近了些:“我聽小蝶說,你們醒了,就過來看看。怎么臉這么紅,酒還沒醒?”我支吾了半天,搪塞過去。他忽然拉起我的手,躊躇著開口:“子方,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我此刻是東西耳朵南北聽,胡亂說了句:“有啥事兒改天說,不急?!北銢_回房間將門反鎖起來,沒有在意小順在我身后拋下的那一聲長嘆。躺在床上,我仔細回憶著這些天的事情,忽然想到他似乎是沾不得女色的……這事兒我一直沒太往心里去,從來都只當他臉皮薄,非要打腫臉充胖子裝正人君子,現(xiàn)在細細想來,那夜藏春樓前他確實暈了過去,難道……可這些事情我在這兒冥思苦想半天總歸也只是一個人自作多情,就像喝白水一樣,冷暖終歸還是只有他心中有數(shù)。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一宿過去了,直到清晨的陽光針一般扎到我眼睛里,我揉揉生疼干澀的雙眼,莫名覺得自己像個懷春的大閨女。昨日夜里的情景還是不停的在我腦海里盤亙徘徊,我像趕蒼蠅般揮了揮手,卻怎么也無法把那些畫面揮到腦后。一想到待會兒不得不面對云礿,我便渾身不自在。然而等我下了樓,看到云礿若無其事的坐在廳堂內(nèi)烤著火爐喝粥時,那幾分不自在頓時全都轉(zhuǎn)化為了牙癢癢。我一直不住我的滿腔怒火,走上前去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碗。好你個云礿,我愁得整晚睡不著覺,你倒好,該吃吃該睡睡,逍遙快活得很。他抬眼望了望我,曼斯條理地又把碗從我手中拿過去:“干嘛啊大清早的,吃了炮仗?”我簡直要被他活活氣死了:“你……”可話剛說出口,我便后悔了。莫要說這大庭廣眾的,有些話便是讓我單獨問他,我也拉不下臉??!果不其然,他永遠知道該怎么對付我,瞇起眼睛懶洋洋地問道:“你什么呀?”我無奈地嘆口氣,只得丟盔棄甲繳械投降:“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行了吧?”只要和他一對上眼,無論這仗我怎么打,都已經(jīng)注定是孔夫子搬家。他笑瞇瞇的回答我,昨晚的事便算就這么翻過去了:“待在江南沒什么意思,我們這趟來南方,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