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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冰顏看著空洞洞的浴室門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似的,紅著臉,猶疑著抬起手,一顆一顆,解開自己的衣服扣子。他小心翼翼把自己徹底洗干凈,摘了一件黑色格子的浴袍穿上,系好腰間的帶子,然后揣著仍舊在胡亂跳個不停的心臟,走到孫競帆的臥房。那男人坐在沙發(fā)上,正在喝茶看報,發(fā)現(xiàn)他過來,示意著自己的床。“去躺著?!?/br>“三少爺……”“快點?!?/br>“不行,三少爺,真的不行?!?/br>笑話嗎?當然不行!在孫競帆的浴室洗澡就已經(jīng)夠曖昧了,現(xiàn)在還要睡他的床?!老天,你干脆趁現(xiàn)在取了他周冰顏的性命吧!反正再這樣下去他也會自己死掉的!不如就干脆給他個痛快吧!“你是想惹我生氣,還是想逼我求你?嗯?”還算平靜的聲音里已經(jīng)有了一點不耐,孫競帆皺起眉頭,站起身來,揪著被子角,一把掀開,繼而又皺著眉頭往外走,“一會兒我回來,要是沒看見你乖乖躺著,就把你派到天津港去做監(jiān)工,一年四季,風里雨里,盯著那幫粗人裝船卸貨!”……那倒也好。賭氣一樣這么暗暗念叨著,徹底沒了辦法的周冰顏站在床邊,低頭看著那一床面料考究的被褥,看著那柔軟蓬松的枕頭,感受著耳根頸側(cè)的脹痛,終于被洗過澡之后更加想要好好躺下的念頭打敗了。翻身上床,他滑進了被窩。嗅著那個男人的味道,他閉上眼。說來也怪了,就在那一刻,他周身都環(huán)繞著一種久違了的安全感,就像十二歲那年,被從地上拉起來,又一把抱起來,帶回孫家大宅時似的,雖說是一步步身陷黑道,卻只覺得無比的安全。他真的已經(jīng)對這個男人癡戀太深了……可是,眼前的溫存,又能持續(xù)多久?他危急關頭幫了孫競帆一把,所以這個男人才會這樣對他好吧?那么,等到他休息過了,睡醒了,是不是一切就又回歸原處了?他們?nèi)耘f是主仆關系,什么都好象沒發(fā)生過一樣?會嗎……那還真不如去天津港做監(jiān)工算了。單手擋住臉,把令人眼眶發(fā)脹的酸楚冷卻下去一些,周冰顏閉上了眼。他是真的睡著了。這一覺睡得不長,至多半個鐘點,翻身時不留神弄疼了傷口,他猛然轉(zhuǎn)醒,睜開眼,發(fā)現(xiàn)旁邊沙發(fā)上,坐著孫競帆。頭發(fā)還潮濕著的男人正在那兒守著他,手里端著酒杯,膝頭攤著雜志。見他醒了,便將多余的東西都丟到一旁小桌上。“怎么?”“啊……沒,醒了而已?!?/br>“接著睡啊?!?/br>“不用了,我沒事了,該走……”“冰顏?!?/br>“……嗯?”“以后,別再救我了?!?/br>直到這句話出口,周冰顏覺得,恍惚中,有什么辛苦經(jīng)營構建了多年的無形的防備,一剎那間,轟然崩塌。呼吸急促起來,視線凌亂起來,周冰顏幾次張口都無法出聲,孫競帆默默看著他那副模樣,嘆了口氣,搖搖頭。“我是不想讓你受牽連或者受傷,懂嗎。”“……我又……不在乎……”“我在乎。”“可,之前在桂家那么久,也是風險很……”“這件事我已經(jīng)在后悔了?!?/br>“……???”“不,不是后悔。”好像在自言自語一樣,孫競帆搖搖頭,眉心緊鎖,沉默片刻,他給了對方一個頗具震撼力的更正,“是后怕?!?/br>“三少爺……”“我早就不該放你走。”“……是我毛遂自薦的?!?/br>“可我不該放你?!?/br>“……”“知道我為什么終究放你去了嗎?”“……”周冰顏沒有回答。從剛才的對白一路想來,有個瘋狂的答案就在他心里瘋狂地沖撞,但他不敢將之說出口,那猜測對他而言,簡直大膽到了不知羞恥的地步,他又怎么能說?他希望孫競帆放過他,讓他冷卻,就像多年前那樣,給他個冷卻的空間,讓他至少對得起自己的名字,讓他重新去做那個總是戴著面具一般,臉色蒼白的,缺乏表情到了令人懷疑是否也缺乏感情的幕僚也好,隨從也罷,就行了,就好了!他花了那么多年的時間,好不容易自以為冷卻了,為何偏要在這種節(jié)骨眼上又來激他!又來誘騙他!這不會太殘忍了嗎?!何必啊?!可是。“我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就是放你走了?!彪S著一聲嘆息,終于,終于對自己投降了的孫家三少爺,有史以來,頭一回,像個會沉溺于情感,會相信山盟海誓,地久天長的凡夫俗子,市井小民那樣,像他所認為的,有這份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特權的普通人那樣,說了實話,說了真話,字字句句,都是真心。他說,冰顏,我現(xiàn)在想通了,想明白了。孫家上上下下,全合起來,一家老小二十六口人,天津的海運港,北京的鐵路線,兩座城,沒人敢碰的買賣,幾十年,富可敵國的家底兒,在我孫競帆眼里,再打著滾兒翻個十倍百倍,也還是抵不上你為我受的那一道刀傷流的血值錢。說完最后一個字,孫競帆表情平靜,他看著坐在床上,正漸漸失去平靜的周冰顏,沉默過后,低聲補了一個疑問。“冰顏,你還想跟我嗎?”嘴唇顫抖著,呼吸亂得不行的男人,紅了眼眶。用碩果僅存的,賭氣一般的倔強扭過臉去,周冰顏回了句:“我不是,一直都跟著三少爺?shù)膯??!?/br>孫競帆沒說話,略作思考,微微笑了。笑里有那么點苦澀,有那么點無奈,有那么點自責。站起身來,他走到床邊,坐下,側(cè)著身子,探過手去,輕輕扳過那張不肯給他看的臉。那張臉再也沒有了平日里的淡定和泰然,再也沒有了靜如止水的表情。皺著眉,半張著口,眼淚已經(jīng)斷了線的周冰顏,一萬個不情愿被看到,卻又好像夾雜著討伐和責怪非要被看到一樣地,在四目相對中,在視線交匯處,首次,也是最終,把最矛盾,最委屈,最狂喜,最復雜,最簡單,最最真實的自己,徹徹底底,擺在了對方面前。***************東交民巷一間頗有幾分情調(diào)的咖啡廳里,坐著兩個男人。臨近黃昏的太陽添了些橙紅,照得兩人身上籠著一層淺金色的浮光。小小的咖啡廳很是安靜,多數(shù)是外國人在悠閑品味杯中的飲料,為數(shù)不多的中國客人也有著基本同樣的舒適,畢竟,在優(yōu)美的音樂和咖啡香氣的暈染之下,誰都會樂于暫時放松自己,假裝忘記煩惱憂慮。但這一慣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