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被潑得沒了方才的氣勢，只余下零零散散的火星和嗆人的濃煙。

    甘平也終于松了口氣，隨手抹了一把臉，沒能把上頭的黑灰摸得干凈，反倒是臟得更均勻了。

    但思及明日要應(yīng)對單寧那個煞神，他又是一塊重石壓在心口，怎么都覺得胸悶，覺得四周仍舊鬧哄哄地，他不由狠狠地跺了跺腳，怒喝道：“火都滅了，還不快收拾？！”

    “甘將軍——”有個小兵哆哆嗦嗦地道，“您聽……”

    “聽個……”甘平脫口一句罵，但同時就聽見那小兵示意的動靜，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話給咽下去了。

    遠處陣陣馬蹄聲傳來，地面都帶些震顫，甘平俯下身把耳朵貼在地面上，不覺臉色更差。

    三萬、五萬……十萬？

    他一時心慌氣躁，根本聽不出來人又多少——

    燕的援軍怎么偏挑今夜來？！

    聽不出來，他索性也不聽了，撐起身問旁邊的小兵，“多少人？！”

    那小兵的聲音哆嗦，但回答還算利落，“回稟將軍，應(yīng)當(dāng)不足兩萬?！?/br>
    甘平吊著的那口氣登時松了，看那小兵發(fā)白的臉，他不由一巴掌呼了過去，“慌什么！才兩萬人！”

    “傳令下去，列陣！迎戰(zhàn)就是！”

    甘平到底沒料到一點，這些青州兵最初攻打臨水，就慘敗而歸，之后又圍著臨水守了一個多月，兩軍對罵，城內(nèi)的臨水兵尚因為久久等不到援軍的消息軍心動蕩，城外的青州兵又怎么能不擔(dān)心燕軍來包個餃子呢？

    聽聞援軍一到，不少人都絲毫沒有戰(zhàn)意，只想著逃跑。

    甘平到底也是久經(jīng)戰(zhàn)場的人，見狀立刻就斬殺了幾個急于逃跑的人。殺雞儆猴，這般利落的手段總算有些震懾，士卒們雖還亂著，但總歸不再逃跑。

    不過好景不長，黑夜中，也不知誰嚎了一句，“是趙子陽！”

    “趙旭！趙旭的虎嘯營！”

    ……

    霎時又是一片混亂，甘平命人攔在出口，擅逃著殺無赦?？赡鞘刂隹诘娜?，似乎也不是真心攔人，幾刀下去都沒砍中人，跑出去的人越來越多。

    甘平怒極，隨手從一個士卒身上抽了個腰刀，大步向前，抬手就砍向那守門的小兵，那小兵下意識閉了眼，慌亂拿刀去擋。

    可抵擋的刀刃卻沒有遇到金屬的碰撞，而像是砍中了什么更軟的東西中。

    周遭一下子靜了下來，那小兵緩緩地睜開眼睛，卻對上甘平那怒目圓睜、布滿紅色血絲的目光，他一個激靈，視線下移，手上不由一個哆嗦……

    噴濺的鮮血早已染濕了雙方的鎧甲，甘平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小兵，整個人卻緩緩地向下傾倒。

    那小兵松了握刀的手，一點點地往后蹭，一步、兩步……他猛地轉(zhuǎn)身，也隨著方才逃跑的那群人，飛也似的逃了。

    像是被按下暫停的場景倏又動了起來，比方才更急，青州兵本就沒有戰(zhàn)意，將軍都被殺了，這會兒更是作鳥獸散……

    一旁枝葉掩映的陰影中，鄭前輕拋了兩下手中的小石子，一躍而走，深藏功與名。

    ……

    鄭前畢竟沒領(lǐng)過軍，對此混亂的情形倒不覺得有什么。但旋即趕來的趙旭，看著這一片狼藉的場景，本就沉重的臉色登時更加難看。

    縱使主將不在，大軍也不該如此容易散攤子，如此……只能說明一點——單寧把精銳都帶走了！！

    至于帶去了哪……

    趙旭也無心管這些狼狽逃跑的殘兵，狠狠地拍了一下馬臀，駿馬揚蹄疾馳，將飛揚的塵土甩在了身后。

    離著那城墻越發(fā)地近了，他看見了城頭上依舊沒有撤下的白布，還有下面緊閉的城門。

    再思及方才從那些逃兵口中審出的消息，趙旭幾乎立即就猜到劉五的想法。

    ——甕中捉鱉……

    一路提著的心登時掉到了谷底……他臉色陰沉的好似下一刻就會滴出水來。

    劉五那混球，腦子當(dāng)真是顆球嗎？！也不想想誰才是那只被抓的王八？！

    ☆、第98章到來

    劉五的腦袋非但不是個球, 還是個標標準準、方正的國字臉。

    他何嘗不知道這個計劃兇險，可實在是別無選擇——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臨水城”變成“水中城”罷？

    左右最差的結(jié)果是城破身亡, 如今這一搏, 說不準能有一線生機。

    不過, 幾乎是剛同城里的青州兵交上手，劉五臉上便露出一絲苦笑。

    雖說先王對青州兵極盡優(yōu)厚之待，想要借此腐化其戰(zhàn)力, 但……青州兵當(dāng)年也是縱橫中原北方, 連十路諸侯的聯(lián)討都抗過去的?？v使這些年征上來了不少充數(shù)的雜兵, 其中亦是少不了精銳。

    如今他們撞上的……便是這些精銳。

    臨水的守兵談不上病殘, 但也絕不是什么勁旅，劉五可沒自家將軍那把什么兵都帶成虎嘯營的本事。

    雙方只一對陣, 他就察覺出不好, 當(dāng)機立斷地帶著人逃了, 攻守兩方瞬間掉了個個兒。

    所幸臨水兵對城內(nèi)的環(huán)境要熟悉得多，分散逃開, 一時傷亡也有限。

    不過, 秦桓顯然對這狼狽之態(tài)十分憤慨，逃竄中還頻頻回頭。

    劉五也分了一絲心神給他，低道：“不甘心？！”

    秦桓立刻狠狠點頭，“他們?nèi)擞植欢?，怕他做甚？！我領(lǐng)人去殺上一個來回！”

    劉五點頭, 輕飄飄地道了句, “你去罷?！?/br>
    秦桓猛一回頭, 差點扭了脖子，他驚疑不定地看著劉五，“五哥？！”

    看劉五臉上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他大喜，立馬召集身邊幾個兄弟，折身就攻了回去。

    半刻鐘后……

    劉五帶著人，從青州兵的包圍圈里把人給撈了出來，又順路取了幾個青州兵的性命。

    經(jīng)此一遭，劉秦二人身旁的臨水兵都帶著或大或小的輕傷，因劉五撈人撈得及時，倒沒有什么致命傷在。

    秦桓左臂上也挨了一刀，不過他這會兒覺得自個兒臉皮更疼一些，死死地閉了嘴，再不吭聲了。

    *

    此刻，城外。

    趙旭抬頭抬頭看了眼空無一人的城樓，嘴唇動了動，干脆利落道：“攻城！”

    “將軍？！”身邊的親衛(wèi)不解，在他看來，城外的青州兵都已散逃了，顯然是臨水之危已解。

    如今何不就地扎營，歇息一晚，等明晨城門一開，再收拾城里的殘兵。

    況且，如今大半夜的，也不好分辨敵我，若是一不小心傷了友軍，那樂子可大了？

    那親衛(wèi)縱使有一肚子的理由，抬眼對上趙旭那含著冰的眼神，登時一句話也沒了。

    打馬轉(zhuǎn)了個方向，高聲道：“攻城！”

    三千人輕車簡行，自然沒帶什么攻城的器械，不過也不妨事，青州兵大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