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更顯靈氣逼人。

    她執(zhí)棋的手很穩(wěn)，沉思時眉頭會不自覺蹙著，笑起來又會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看起來人畜無害，不過這都是假象，他知道，在那無害的外面下，藏著怎樣“調(diào)皮”的小心思。

    一局畢，薛陳瑞朗聲大笑，顯然這局棋下的他暢快淋漓，“沒想到亓小姐的棋路如此大氣磅礴，薛某真是三生有幸?！?/br>
    “薛城主謬贊，”亓司羽抿著嘴淺淺地笑，“明明是薛城主技高一籌，司羽佩服。”

    “哪里哪里。”

    “……”

    亓司羽看看天色：“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收拾一下，這就告辭了?！?/br>
    “薛某實在是不舍得讓亓姑娘走?！毖﹃惾鹬沽诵Γ砬榍八从械恼J(rèn)真。

    亓司羽還真從他棕色的眸子里看出了不舍，不由一窒，突然想起沈玉竹曾說過“好看的皮相千篇一律”，不由噗嗤笑了出來，實在是他跟薛陳瑜太像，一想到薛陳瑜若是這般表情，她就忍不住。

    笑了好一會兒才止住，見薛陳瑞臉色不太自然，又有點不好意思，抬頭去看天上飄過的一朵白云，“天氣真好?。　?/br>
    薛陳瑞順著她的目光，藍(lán)天白云，秋高氣爽，“是?。〔蝗缭倭魩滋?，過幾天這邊有個金英花會，我跟我哥正是打算看了再走?！?/br>
    亓司羽是真的心動了，好在低頭時看到薛陳瑞正笑容可掬盯著自己，瞬時猶如一盆冰水澆頭而下，她心下一沉，告誡自己，這是薛家要跟自己套近乎，拉攏自己。

    “抱歉，要拒絕薛城主的好意了。”亓司羽僵硬地說完，起身禮貌地行禮，態(tài)度冷淡而疏離，一如初時，然后轉(zhuǎn)身。

    薛陳瑜看著那個迅速且決絕的背影發(fā)了好一會兒愣，直到薛陳瑞摸著自己的臉湊近，問自己是不是變丑了。

    薛陳瑜眼都沒抬：“什么時候不丑過?！?/br>
    薛陳瑞剛才還一副百思不解的模樣，下一瞬卻變成了幸災(zāi)樂禍，勾著一邊嘴角笑道：“阿娘說咱兩長得一樣呃！”

    “有人把你我認(rèn)錯過？”

    薛陳瑞想想，從小到大確實從不曾有人把兩人認(rèn)錯過，“不對??！這跟認(rèn)不認(rèn)錯有什么關(guān)系，哦！對了，”他一拍大腿，“差點忘了正事，真就這樣讓嫂子走？”

    ————

    亓司羽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院子，她實在是怕自己一個猶豫就舍不得走了。

    她知道自己的心亂了。

    償過糖的甜，才知道苦的滋味真的不好。

    但亓司羽不是一個人，她的命是亓家的，而且，像她這樣的體質(zhì)，除了家人，誰還會愿意一輩子為她收拾爛攤子？

    與其在無盡的掙扎中徘徊，不如……一開始就遠(yuǎn)離溫暖的地方。

    亓司羽捂著自己鈍痛的心，告訴自己：沒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只是被重物撞了一下而已！

    沒關(guān)系，離遠(yuǎn)一些，睡一覺，就會好！

    亓司羽知道，這以后，糖可能會更苦了，因為她現(xiàn)在只要想一想，都覺得嘴里泛苦。但也不是全然都壞，至少以后喝藥更不會覺得難喝了，雖然她很少有喝藥的機(jī)會。

    而且，不吃糖就好了，她從前……也不吃糖的！

    亓司羽重新建好心防，終于踏上了離開的行程。

    她沒回頭，所以并沒有看到在院門口，黃紙燈籠下，那道孤傲的身影。

    南方的雨季總是來遲，卻好巧不巧被亓司羽一行趕個正著，傍晚時候下起的雨一直滂沱不見停，直到夜深，馬車停在道路旁，亓司羽靠在窗邊聽著雨聲不斷，終于生出種彷徨無歸路，踽踽不得行的心境。

    亓司羽離開亓家時，也只是覺得氣悶，之后偶爾會想念，她知道……亓家的大門永遠(yuǎn)為她開著，她隨時都可以回去。

    可離開小院兒之后，思念卻瘋了般生長，亓司羽知道，她回不去了。薛陳瑜不是亓子儀，亓子儀永遠(yuǎn)都在那里，他們約定過要一直在一起，但薛陳瑜不會，他不會永遠(yuǎn)停留在一個地方。

    他是自由的風(fēng)，是狂襲而來的浪，是星辰，是明月，是亓司羽必須深埋夢里的覬望。

    大雨一直不停，體溫漸漸被雨水帶走，亓司羽覺得有點冷。

    閉上眼，腦子里全是那人的身影，靜默的，淺笑的，固執(zhí)的，桀驁的，她記得他幽曇般的笑，冷泉似的聲音，溫柔的手掌，還有夜半時那碗回味無窮的面……

    時間太短，短到來不及將他更多的樣子描摹，時間又太長，離開的每一秒都像是在與巨獸拉扯，伴著疼痛與掙扎。

    愁云慘淡，暮雨瀟瀟，馬車堅持著又行了半日，一路小心翼翼，終于在天將黑未黑之時，進(jìn)了一座小鎮(zhèn)。

    小鎮(zhèn)很小，從鎮(zhèn)頭到鎮(zhèn)尾都不肖半個時辰，鎮(zhèn)上唯有一間平層的客棧，總共沒幾間客房，連日陰雨阻了不少人停滯，連客房都只余一間，好在余下的是間有兩個床鋪的上房，亓司羽終究習(xí)慣了兩人的跟隨，勉強(qiáng)同意了三人擠一擠。

    吃晚飯時，她們又聽說，接下來要走的路走山了，他們被迫停留——等待雨停通路，亦或折回夕月城從別的路走。

    亓司羽幾乎抑制不住想要回去的沖動，貝齒將下唇咬得破皮，腥甜的味道蔓延開來，她改而去咬自己手背，痛得眉頭緊蹙，才艱難地吐出一句“停下來等等”。

    三人在屋里貓到第二日中午，飯后，沈玉竹嚷嚷著再窩下去他就要發(fā)霉了，于是找了把大大的油紙傘，帶著沈落梅出去了。

    亓司羽則繼續(xù)趴在桌子上發(fā)呆。

    窗外雨聲不歇，亓司羽呆坐半晌，又蔫噠噠做完功課，強(qiáng)迫自己寫了幾張符紙，雖然寫得一塌糊涂，就打算收工，哪知不期然的一陣心慌傳來，手下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朱砂，一張黃符變朱紅，亓司羽暗嘆一聲，發(fā)了會愣，再沒尋到剛才心悸的感覺，等回神發(fā)現(xiàn)桌上的朱砂紅紙已經(jīng)干透。

    亓司羽想了想，決定將紅紙剪成攜苕帚的掃晴娘，她一邊剪一邊學(xué)著青橘的樣子哼唱，“掃晴娘，掃晴天，綠衫紅衫任你穿?！?/br>
    剪完了，捏著紙人去窗邊掛上，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掃晴娘真的顯靈，外面的雨聲已經(jīng)小了許多，窗戶一開，撲鼻的泥土味伴著些小孩子的歡鬧聲分沓而至。

    亓司羽心情見晴，問小二要了碟桂花糕，索性靠在窗邊吹著涼風(fēng)透氣。

    窗外是個挺大的后院，種了半圈桂花半圈青竹，其中一株桂花就正對著亓司羽房間的窗戶，只可憐樹上的桂花都在連日雨水侵打下落了個光，只有墨綠的葉片上，滴滴答答不時落下水珠。

    亓司羽有點懷念青橘的桂花糕了。

    走神間，忽聞院中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聲，“今天我就要扮那個黑衣服的哥哥，我今天可是特意穿了這身衣服的?！?/br>
    亓司羽一滯，想到了薛陳瑜，不由透過樹影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