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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涌出一絲苦澀,唔了一聲:“我知道。多謝嫂子?!?/br> “我看好多報紙都在說你明天要北上公干?晚上有空的話,你過來啊,鏡堂說給你踐行?!?/br> “勞煩嫂子代我轉達對大哥的謝意,我心領了,晚上有事,去不了?!?/br> 張琬琰失望,但也知道他應該確實真的是來不了,只好道:“那行,你自己要小心,辦完了事,早些回來,到時候咱們再給你接風?!?/br> “謝謝嫂子?!?/br> 聶載沉放下電話,出神了片刻,出了辦公室,匆匆回往會議室。 ☆、第 66 章 一切事情, 包括明早北上的出行和他離開之后廣州的安全防范等等,終于全部安排完畢。 聶載沉從防衛(wèi)嚴密的大總統(tǒng)下榻處歸來, 回到了司令部的辦公室。 因為他此行事關重大, 秘書官這會兒還沒走,帶著手下人在秘書室里等著他回來,以備召用。 一連忙碌好些天, 聶載沉解散了也已疲倦的眾人,讓都回去休息。 晚上十點鐘,辦公室里的最后一盞電燈熄滅,伴著那陣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整個司令部里陷入了昏暗的寂靜。 聶載沉還了無睡意, 和衣仰面地躺在臨時休息室里那張狹窄的鐵床上,看著手中的一塊金表。 這是她從前送給他的那塊表。因為不習慣隨身佩戴這么奢侈華麗的物件, 他一直沒用過。那天被盛怒下的她弄壞后,他把表從床底找了回來,送去鐘表鋪修,因為配件需要從香港帶過來, 修了很久,前幾天剛取回。 分離的表殼裝了回去,原本被摔裂踩壞的玻璃表面也恢復如初。鐘表匠說這只進口表價錢不菲,東西也是頂好,摔成這樣了,時針還在繼續(xù)精準走動,只需換下被損壞的外殼就可以了——顯然, 他對到底因了何種外界暴力而對這只名表造成如此的損壞十分好奇。 明早就要北上南京,此行舉國矚目。作為大總統(tǒng)的近身隨行,他最快大約也要三兩個月才能回。 他捏著表,指慢慢地撫摩著它錚亮的表殼,觸手是金屬的冰冷,他忽然抑制不住心底那種想要再見她一面的沖動,把表放進衣服的貼身內兜里,從床上迅速起身,走了出來,開著那輛為迎大總統(tǒng)而準備的汽車離開司令部,駛入夜色迷茫的老城街頭。 他終于來到西關白家的附近,將汽車停在橋頭的那株鳳凰樹下,走到白家的大門之前。 現在快要晚上十一點了。附近的人家都已休息,除了路上有幾盞路燈,周圍很暗。白家也是如此。隔著高聳的門墻,隱約只見門里門房附近透出的一點照明燈光。他們從前一起住過的那個樓上臨街房間的窗戶,現在也是黑漆漆一片。 這么晚了,她應當已經休息了。 大門緊閉著。聶載沉在門外躑躅了片刻,終于上去,準備撳下門鈴,這時,身后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伴著一束車燈晃動的光,他轉頭,見那座橋頂出現了一輛汽車,開了下來,駛向白家大門的位置。 他心微微一跳,很快離開,隱身在了門旁路邊的一道暗影里。 汽車停在了白家大門前。接著路燈的光,他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相貌斯文的年輕男子從駕駛位上迅速下來,走到后車位置之旁,打開車門。 聶載沉知道這個人。姓羅,他的岳父白成山的一個老友輪船招商局某大董的公子,留學歸來,學的似乎是機械,曾在報上發(fā)表文章呼吁社會實業(yè)興國。 她從車里下來了,對方殷勤地替她撳下門鈴。門房很快打開了門。 “今天麻煩你了,多謝。進去坐坐吧,我大哥應該在家?!?/br> 白錦繡邀羅林士入內。 她父親和羅家相交多年,她從前自然也認識同去歐洲留學的羅家公子。羅公子回國后辦實業(yè),在香港也開了一家洋行,專門進口國內需要的機械。 這次紡織廠購的這批進口機器是從香港過來的,今天到貨,竟然是羅林士送貨,還留下幫她親手調試機器,一直忙到晚上快十點,才終于結束了事,又堅持要親自送她回家。 羅林士道:“忙了一天,不早了,錦繡你應當很累,今晚就不再打擾,明天我再來拜訪兄長。你快點進去休息?!?/br> 白錦繡含笑點頭,和羅林士道別,進了白家大門。 羅公子沒有立刻走,在門外站著,等到一面窗戶里亮起燈光,隱約一道人影出現在了窗后,拉上窗簾,他繼續(xù)站了片刻,這才吹著輕快的口哨,愉快地上車離去。 伴著汽車遠去的聲音,周圍再次安靜了下來。 聶載沉微微仰面,望著那扇隱隱透出燈火之色的窗,再沒有按門鈴去驚她了。 那扇窗戶里的燈光最后熄了,窗簾后暗了下去。 聶載沉在暗夜的路燈下立了許久,摸出懷里那塊漸漸帶了他體溫的金表,看了眼時間。 時針快要指向零點了。 他想起了那天她對他說她不快樂,一點兒也不快樂時那雙眼角泛紅的眼,心里一陣難受。 他知道她說得不是氣話,都是真的。因為他原本就是這么一個無趣、和她世界相去甚遠的人。那雙美麗的眼睛,怎么可能永遠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終于合上表蓋,將金表放回到懷中,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窗戶,轉身,經過橋頭那株花開奢靡的鳳凰樹,回到車里,又坐了片刻,終于駕車離去。 白錦繡站在窗戶的后面,透過窗簾縫隙,望著那道站在昏暗路燈下的模模糊糊的身影,站到最后,仿佛成了一根夜色里的柱子。 柱子最后還是動了,走了,影子消失在了暗夜里。 沒用的男人。整個就一窩囊廢。以前是,現在也是。 她心里冷笑,唰地一把拉上窗簾,轉身回到床上,閉眼睡了下去。 …… 第二天早上,廣州各界名流和人士,包括以白鏡堂為首的商界實業(yè)代表,一道去到通車不久的火車站歡送大總統(tǒng)北上。晚上,羅公子來到白家做客,主人留飯,一道吃了晚飯,白鏡堂和他閑聊,提及早上的送行,說場面隆重,此行又是組建政|府,關乎國運,想必會是明天全國報紙的頭版頭條。張琬琰就興致勃勃地推斷作為民國功臣之一的聶載沉,此行會被委任為什么官職。 白錦繡知道她是說給自己聽的。沒怎么上心?,F在東山的那個紡織廠才是她最關心的,就好比生活里出現了一個新的愛人,令她激情無限。工廠從前生產的是洋毛巾之類的東西,她計劃照自己的想法改成一間服裝廠,設備、管理人員和工人都差不多了,很快就能正式開工。她喜歡漂亮的衣服。把自己的設計變成實際,想想就令人期待。 她照舊忙忙碌碌,每天早出晚歸。 張琬琰最關心的是她和聶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