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玩具跑了出去。

    白錦繡給張琬琰也送了禮物，隨后問出了那句從她進(jìn)門開始就憋在心里的話：“嫂子，我爹呢？”

    “在書房呢。”

    白錦繡轉(zhuǎn)身要去，被張琬琰一把扯住，低聲說道：“老爺大概有點(diǎn)生氣。一大早就進(jìn)書房，沒出來過。你小心些。”

    白錦繡點(diǎn)了點(diǎn)頭，拿了之前準(zhǔn)備的東西，朝書房走去。

    她到了門口，停在那扇緊閉著的門前，暗暗地呼吸了一口氣，調(diào)整好略微緊張的心情后，敲了敲門。豎著耳朵聽，沒反應(yīng)。又敲了兩下，說：“爹，是我！繡繡回來了呀！”

    屋里還是沒有反應(yīng)。

    她屏住了呼吸，慢慢地將門推出一道縫，從縫隙里偷偷看進(jìn)去，看見老父親面向南窗，站在一張寬大的書案之前，背對(duì)著門，正在揮毫潑墨，仿佛專心致志，這才完全沒有聽到剛才的聲音。

    白錦繡脫了腳上的高跟鞋，光著兩只腳丫子，踮起腳尖，輕手輕腳地到了父親的身后，見他正在寫著岳飛的滿江紅詞，于是“哇”了一聲，從他身后探頭出去：“爹，幾年不見，你的書法愈發(fā)見長了！看看這字，筆走龍蛇！入木三分！顏筋柳骨！鐵畫銀鉤！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一通馬屁，老父親卻充耳不聞，依舊寫著他的字。

    筆墨有些柴了，白成山提筆要蘸墨。

    白錦繡趕緊捧起放在桌角的那一方墨，送到父親的手邊，露出甜甜的笑容：“爹，墨來了！”

    白成山停筆在半空，淡淡地看了女兒一眼：“你也知道幾年了？”

    說完全不心虛，是不可能的。白錦繡咬了咬唇，小聲說：“爹你別生氣。其實(shí)女兒一直都很想你……”

    白成山哼了一聲，“啪”，放下了筆，順手抓起兩只被磨得油光水潤的鐵心紫檀球，轉(zhuǎn)身坐到太師椅上，在手心里旋著。

    看來老父親這回是真的惱。自己這么哄，他竟然絲毫不為所動(dòng)。

    白錦繡趕緊從那只狹長的盒子里取出禮物，湊了上去，討好地說：“爹，你不是最喜歡釣魚嗎？這是女兒做事情后，用第一個(gè)月得的薪資請(qǐng)老匠人定做的，能一節(jié)節(jié)地收，收起來就只有兩尺，方便爹你攜帶。那老師傅說，就算是五十斤的魚，這釣竿也能撐得住。爹你什么寶貝沒見過，我知道這東西也不入你的法眼，但它真的是女兒的心意。女兒一直收著，早就想回來送給爹了。爹你去試試？女兒不走了，天天陪爹你去釣魚，咱們?nèi)グ芽h城方圓一百里的魚全給釣光，誰也別想和爹你搶！”

    白成山閉上眼睛，紫檀球在手心里滴溜溜轉(zhuǎn)得飛快。

    白錦繡放下了釣竿，又轉(zhuǎn)到老父親的身后，握起兩只拳，開始給他捶肩。

    “爹，那女兒給你捶肩！”

    白錦繡起先捶得很賣力，捶著捶著，見老父親一點(diǎn)兒也不理睬自己，兩只手漸漸地慢了下來，小聲說：“爹，你這樣，我要哭了……”

    這是她的從小到大的殺手锏。

    只要她哭，就沒有父親不點(diǎn)頭的事。一次不行，那就兩次。

    白成山卻還是沒有反應(yīng)，仿佛坐著睡了過去。

    “爹，我真的哭了！”

    白錦繡扁了扁嘴，蹲到老父親的椅子后頭，捂住臉，開始抽抽搭搭。

    本來是裝的，裝著裝著，忽然心里一陣發(fā)堵，也不知怎的，眼淚真就出來了。

    女兒是白成山的心頭rou，一去幾年，只能通過照片看她一點(diǎn)點(diǎn)的變化。這會(huì)兒終于肯回來了，高興都來不及，心里的那點(diǎn)氣，早在看到她露臉沖自己甜甜笑的時(shí)候就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了。

    女兒是真哭還是假哭，怎么可能瞞得過白成山一雙眼。見她說哭居然真就哭了，頓時(shí)慌了神，哪里還能繼續(xù)擺嚴(yán)父的威。覺也不睡了，球也不轉(zhuǎn)了，睜開眼睛把女兒從地上扶起來，一邊替她擦著掉下來的金豆，一邊哄：“好了好了，爹不生氣了。別哭了！”

    白錦繡抽噎：“真的？”

    “不氣了不氣了！”

    白錦繡破涕為笑，自己擦著眼淚。

    白成山打量著面前的女兒。

    女兒長大了，卻披頭卷發(fā)，穿洋裝，還光著兩只腳。

    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他的這個(gè)寶貝女兒，到底哪天才能真的讓他放下心。

    白錦繡吐了吐舌，趕緊踩回高跟鞋。

    白成山已經(jīng)坐回到了太師椅里，又板起臉：“不氣歸不氣，規(guī)矩還是要有的，不能出了趟西洋，就什么都丟了?；丶伊耍筒荒茉龠@幅打扮。頭發(fā)好好梳起來，換上正經(jīng)衣服。女娃該有女娃的樣子！”

    白成山教訓(xùn)一句，白錦繡點(diǎn)一下頭。

    “爹聽說，還有些新派的女娃，也抽起了洋人的煙……”

    “女兒沒有！絕對(duì)沒有！”

    不等父親說完，白錦繡立刻睜大眼眸否認(rèn)。

    白成山唔了一聲：“這就好?！?/br>
    他的神色緩了，聲音柔和了，望著自己的乖阿囡。

    “繡繡你路上累了吧？先去歇，晚上好好吃飯。這些年在外頭都沒什么吃好吧？爹叫廚子做了你最愛吃的菜?！?/br>
    “太好啦！爹你對(duì)我真好！你不知道，女兒在外頭，天天都想吃家里的菜！”

    回來了面對(duì)面才知道，在她心目中那個(gè)無所不能的老父親，這幾年間花白發(fā)絲一下就多了不少。

    真的是老了。

    白錦繡壓下心里涌出的愧疚之感，甜甜地哄著老父親高興。

    她本想借機(jī)提和舅舅家的事，但話到嘴邊，又不忍心了。

    也不算火燒眉毛，剛回來，還是先忍忍，等過兩天有合適的機(jī)會(huì)，再說吧。

    ……

    白成山含笑望著女兒離去的身影，目光中充滿了慈愛。

    等女兒走了，他想了下，叫來兒媳婦。

    張琬琰進(jìn)了書房，笑著問道：“爹，叫我什么事？”

    “那個(gè)送繡繡回來的年輕人呢？”

    張琬琰頓住。

    剛才只顧接小姑，再一個(gè)管事過來，找她問過幾天老爺過壽的事，壓根兒就沒想起來，還有這么一個(gè)人。

    “被老徐帶去住下了……”

    她也不大確定，但公公這么問了，于是順口一說。

    “住哪里？”

    張琬琰遲疑了下：“……和老徐一起住……”

    “你是沒叫人招待吧？”

    白成山的眉不易覺察地皺了皺。

    “別說是個(gè)暫時(shí)來幫忙的新軍官，就算真是司機(jī)，大老遠(yuǎn)送人過來，天氣這么熱，他人生地不熟的，你也該叫人接應(yīng)一下的。”

    張琬琰知道那個(gè)送小姑回來的人是丈夫從廣州府新軍借過來的，但因?yàn)閷?duì)方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自然就沒上心。一忙給忘了。

    她面紅耳赤，忙解釋說：“剛才實(shí)在是太忙了，只顧接繡繡，后來又有事，再從廚房問完晚上的菜回來，爹你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