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3
染陶朝他走去。“小十一來了。”趙琮將手伸給染陶,染陶扶他又往起坐了坐。“是?!?/br>“過來?!壁w琮對尚站在簾子處的趙十一說。聽到趙琮略沙啞的聲音,趙十一終于回神,他抬腳走到床邊。“坐?!壁w琮再指床邊。趙十一聽話地坐了下來。“你們出去?!壁w琮對染陶說,“朕與他說話?!?/br>“是?!比咎章犜挼貛е娙送肆顺鋈?。“昨日里被人欺負(fù)了?”趙琮恍若無意般地開口,聲音也云淡風(fēng)輕,更因在病中,那聲音又啞又輕,如同緩慢撫過指尖的羽毛。他的聲音又那樣近,只在耳畔。此刻卻只有他們二人。趙十一的脊椎頓時由上而下地起了莫名的酥麻之意。“被欺負(fù),為何不狠狠回?fù)??”趙琮問他。趙十一抬眼看他。回?fù)簦繉O太后那般對他,滿朝文武那般對他,也沒見他回?fù)簟?/br>趙琮居然還問他為何不回?fù)?,他到底懂不懂“回?fù)簟倍值囊馑肌?/br>“朕是皇帝,你是朕的侄兒,你更是養(yǎng)在福寧殿,由朕親自教導(dǎo)的侄兒。誰都不能欺負(fù)你?!?/br>趙十一看著他。“你不再是從前那個魏郡王府任人欺負(fù)的趙世碂了,你是朕殿中的趙十一?!?/br>趙琮也看著他。“生為男兒自要頂天立地,往后你也要成家立業(yè),若是總這般,你如何護(hù)你的妻兒?”“再有人笑你、罵你,甚至打你。不要怕,狠狠地笑回去,罵回去,打回去。朕會護(hù)著你?!?/br>趙琮笑:“除非哪天,朕死了,護(hù)不了你了?!?/br>趙十一聽罷,緩緩低頭。“你雖不說話,朕知道你都懂,你也聽進(jìn)去了。中秋時,宮中擺宴,朕將你的兄弟們都叫來,你要不要報仇?”趙琮笑著說了“報仇”二字。原來趙琮也知道何為報仇。那趙琮為何不替他自己去報仇?答案顯而易見,因?yàn)樗w琮沒有依靠,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護(hù)著他。他沒法報仇,他的對手還是宮中與他對峙并比他強(qiáng)大太多的孫太后。他想,趙琮的確不聰明,但也不如他想象中那般愚鈍。從小飽讀詩書精心養(yǎng)大的王府嫡子、過繼后唯一的皇子,怎會愚鈍?興許趙琮便是看得太透,心腸太好,行事也太過君子之風(fēng)。想必他從未想過,真會有人膽敢要他的命。書讀得太好,真的不好。趙琮有的是智慧,卻不是心眼。心眼能活命,智慧只會喪命。心眼多的人,嫉妒除自己外的每一個人,想弄死比自己優(yōu)秀的每一個人。而擁有大智慧的人,永遠(yuǎn)是那被嫉妒的人。趙十一忽然有些沮喪。與趙琮相反,他無甚智慧,唯有心眼,與壞心,以及狠心。第39章“趙世碂,快些長大吧?!?/br>趙十一坐在福寧殿的正殿內(nèi)用早膳,茶喜在一邊靜靜地伺候他,為他往小碟子中搛他愛吃的鴨rou包兒。趙琮吃了藥,困勁上來,又睡了。他的耳邊卻還是趙琮剛剛的話:“你的名字取得甚好,與朕的名字同音,雖犯了名諱,但朕無需你去改名字,朕特準(zhǔn)你繼續(xù)叫這名。碂,石頭,堅(jiān)硬,堅(jiān)強(qiáng),并非易被忽視的?!?/br>趙琮拍了拍他的手背,輕聲對他說:“趙世碂,快些長大吧?!?/br>趙琮第一次這樣鄭重叫他。不是小十一,不是趙十一,而是趙世碂。他也想快些長大,他恨不得時光飛逝,恨不得他已御寶在手,恨不得手刃每一個他厭惡的人。可若他長大了,當(dāng)真御寶在手,趙琮……便死了。頭一回,他心生些許迷惘。說完那句話,趙琮便叫了染陶進(jìn)去,染陶伺候著他繼續(xù)睡覺。他則是坐在外間獨(dú)自用早膳,身上卻也已沾染上內(nèi)室濃厚的藥味,久久不散。用完早膳,他穿過游廊回側(cè)殿,他抽了抽鼻子,藥味散了許多。他走至殿前,突聞身后有人叫他:“小郎君!”是吉祥的聲音,他回身望去,只見吉祥帶著兩個小太監(jiān)走來,兩個小太監(jiān)一同搬著個籠子。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那籠子,兩個小太監(jiān)將籠子放到了地上,已乖覺地行禮:“小的見過小郎君,小郎君萬福!”趙十一暗笑,他竟也當(dāng)?shù)闷稹叭f?!绷?。茶喜高興道:“這么快便尋了來?”小太監(jiān)應(yīng)道:“這位jiejie,我們盛大官聽聞是陛下為小郎君尋鴿子,立刻挑了最漂亮的二十只來!一水兒全是白的!”鴿子?茶喜對趙十一道:“小郎君!看看它們吧?”趙十一盯著那頗大的籠子,里邊的確是來回走動,還會“咕咕”叫的鴿子。他點(diǎn)頭。兩個小太監(jiān)見他點(diǎn)頭,笑道:“好嘞!小郎君您看好了呀!”其中一人彎腰打開籠門,二十只鴿子爭搶著從門中鉆出來,剎那間,它們一同撲棱著翅膀直往天空飛去。趙十一不由抬頭,正是夏末,陽光雖滿卻不刺眼,他瞇眼望著頭頂被白羽遮住的小片天空。一群白色的鴿子叫著在天空中一圈圈地飛,仿佛已與白云融為一體,最后停在了屋頂上,幾乎站成一排。“真是好看!”茶喜抬頭,連聲稱贊。其他小宮女聽到聲響,也紛紛好奇地出來看。趙十一再看了眼屋頂。二十只鴿子,閑適地站在屋頂上,卻又恰好排排站在陽光灑下的一個半圓形光圈之中。忽有光明之意。此時的陽光,看久了,眼也不累。秋天真的要來了。趙琮的十六歲生辰也真的要來了。趙琮這次一病,便病了半個月。其實(shí)他的身子早已好,他卻不愿“好”,他也已知曉吉祥的事。染陶告知他時,他本在翻謝文睿新買來的詞冊子,聽聞此話,眉頭皺了起來,只是染陶低著頭,沒有望見。忽然而至的直覺告訴他,吉祥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在染陶眼中,吉祥是個坦然的好太監(jiān),他有勇氣去承認(rèn)他的心機(jī),便是忠于他趙琮。福祿與染陶都有心機(jī),有這等心機(jī)的人興許都會惺惺相惜。趙琮也以為福祿與染陶都很好。可獨(dú)獨(dú)吉祥的心機(jī),令他怪異。即便吉祥這般坦誠,他也覺怪異,吉祥似乎坦誠得太過。他不禁回想頭一回見到吉祥的場景,一切的確來得過于巧合??杉橛质钦l派來的,孫太后?宮外的魏郡王?又或者是其他宗室?再者是哪個臣子?原來對他不懷好意的人這么多,到底要到什么時候,他才能毫不畏懼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