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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寶玉畢竟只是個五品小官之子,自己又無一點上進之心,日日只在姐妹堆中作耍。前幾年還鬧騰出襲人那出事,只怕這京城中稍微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不愿把女兒嫁過來呢。那些個愿意的,又是趨炎附勢、毫無家底根基的,老太太哪里肯?”說起來,哪個比得了史家一門雙侯,風光更與別家不同。這幾日她冷眼看著,賈母將湘云安排在了黛玉原先住的地方,離寶玉那里近的很,竟連一點男女大防也無,看著著實不太妥當。“你原該勸的才是,”賈璉跌足嘆道,“衛(wèi)若蘭是個好的,人才模樣都是一等一,哪里是寶玉比得了的?若是連累了史meimei,或者教她的夫家得知了,可如何是好?”“何曾沒勸過?”牛婉聞言也不由得苦笑,“只是老太太心下拿定了主意,哪里聽得進人勸。雖則寶玉如今美丑也分不出來,也不如之前那般喜歡親近女孩兒,卻與史meimei脾氣有些相投,天天一處玩去。我這心里,竟是一點辦法也沒了。”夫妻倆正說著,忽見奶母抱進了賈莛來,忙將其接過來抱于懷中。賈莛生的粉雕玉琢,小胳膊都如蓮藕般粉嘟嘟圓鼓鼓,如今正學著走路,哪里肯乖乖待在人懷里?因而使勁兒蹬著兩條小腿,拼命想要下地。賈璉看了自家的胖兒子,心中也是不勝歡喜。忙將他放到地上,看著他趔趔趄趄走幾步,正扭過頭來欲向父母炫耀之時,一個不經(jīng)心,便在那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把小孩兒整個人都嚇得懵了,怔怔地看著父母,癟癟嘴泫然欲泣。賈璉笑的不行,直到牛婉嗔怪瞪了他一眼,這才把地上眼淚汪汪的團子抱了起來,安安穩(wěn)穩(wěn)又放進了懷里。這一年的春日,賈府中仍是一派春光明媚的好景致。行于花陰之下,坐聽鶯啼雀鳴,倒也是人生中一大樂事。只是落在寶玉眼中,卻不免多了些落花流去的悲惋之嘆。想當年八九十分之時,與姐妹們同立在花枝下作詩,林伴薛隨,是何等的風流快活!卻如今,再分不出紅顏白骨,只得望著這滿園的美景孤寂凋零,也再等不來詠嘆之人。這般想著,不由得又生了些癡意,在那草叢上灑了幾點淚。“二哥哥,你做什么呢?”身后傳來一個明媚的聲音,說話的少女好奇地湊過頭來看,“二哥哥,你要與我斗草不?”寶玉回身,對上那副形容可怖的面孔,登時失了興致。他蹲在那花蔭下,形容只是癡癡的,對著一堆被風吹落的落花又泣又嘆,看的湘云一頭霧水。“一直蹲在這里做什么,寶哥哥,不如我們?nèi)タ纯磳歫iejie如何了?聽說她前幾日又有些發(fā)病,不知這幾日可大安了沒?!?/br>“你且自己去吧,”寶玉蔫蔫道,“我并不想去看寶jiejie?!?/br>湘云心內(nèi)頗有些不喜,只是看著寶玉著實是沒精神,只好自己玩去了。在沒人的地方,卻免不了心中抑郁不樂之意,因而在沒人的地方,便對著翠縷道:“當日老祖宗非接了我來,可我看著,這滿院子的人,竟是沒有一個歡迎我的?!?/br>說著,禁不住眼眶便酸了酸。想及自己無父無母,如今雖住在那侯府中,卻如同一個外人,心中哪里好受。原本在賈府有姐妹相伴,還覺得快活些。可如今,便連在賈府,也再快活不起來了。翠縷更與別個丫鬟不同,本就是從賈府跟著湘云的,與湘云的主仆情分也比別個要深很多。聞聽便細細勸解道:“寶二爺只是因為自己生了病,所以沒什么興致罷了。小姐可莫要放在心上才是?!?/br>猶豫了下,翠縷又緩緩道:“說起來,小姐也該與茗二爺更親近些才好,畢竟,茗二爺是您親生的弟弟,這論起來,可比這府里的人親近多了。將來在您的事上,也是他說得上話,這府里畢竟都是隔了好遠的親戚,哪里比自家兄弟更令人放心呢?!?/br>話未說完,便見湘云一下子撂下臉子來,冷聲道:“感情你是來給你家二爺當說客的不成?”說罷,頭也不回便離開了,倒教本推心置腹為她著想的翠縷好一陣嘆息,心頭無奈的很。她卻不知,湘云雖面上看來是那般的寬宏大量,萬事皆不放在心上;實則因為父母早逝,性子也如黛玉般敏感,旁人的一點不屑都看在眼中。只是為著討人喜歡,少不得把那些個小心翼翼收起來,做出副渾然不在意的天然模樣,常常笑嘻嘻引人玩笑。這皆是因著她是孤女,人前人后種種心酸難言之處,自不必說。只是一點,湘云本也是父疼母愛的千金小姐,眼下住于保齡侯府中,卻如同寄人籬下的外人。保齡候夫婦對其都不過十面子上過得去便罷,絕不能算是疼愛,湘云心中自然有許多苦楚。因而難免便遷怒了史湘茗,心想著若是沒有這個弟弟,母親哪里會難產(chǎn)至死?她既抱了這個念頭,與湘茗便再也親近不起來。因此,最煩聽人與她說親近湘茗等事。如今甩手走了,只在人后怔怔落了幾點殘淚,卻再不敢讓人看見,忙忙地便擦了。可巧寶釵這二日服了冷香丸,身子好了許多,正欲出來走走。眼下忽的撞見花蔭下有一女子垂淚,只看得清那紅綾裙,又穿著杏黃對襟小褂,露出雪白的手腕上叮當作響的兩只金鐲子來。寶釵一看便知是誰,不由得笑道:“云meimei,這是怎么了,被你寶玉哥哥搶了吃的不成?”湘云手中尤握著拭淚的帕子,忙笑道:“哪里便哭了,我又不是林jiejie。不過是打這底下過,一不小心,倒教那灰塵迷了眼?!?/br>寶釵見她眼睛紅通通的,粉光潤滑,卻也不去拆穿她,只笑道:“我還倒是寶兄弟惹惱了你,原來并不是。立在這里作甚,倒不如與我一同去四丫頭那兒看畫才是。”二人遂攜手前往,自不必說。誰知方到午后,史家便派了幾個婆子來,忙忙的只說要把湘云接回去。湘云絲毫不解其意,問道:“之前不是說在這府里多住幾日的么,莫不是有什么急事,這般急著接我回去?”那婆子木著臉,匆忙道:“不只是急事,姑娘還是快些跟我回去吧?!?/br>賈母雖舍不得,卻也不好攔著,只能放了她去了。直到晚間方有消息傳來,說是衛(wèi)家言說兩家兒女八字不合,棄了這門婚事。“我的湘云吶,”賈母登時便流了幾滴淚,“這可如何是好?”還能如何是好?牛婉在一旁立著,這不皆是您老人家安排好的,如今卻又做甚么傷心之態(tài)?這八字不合不過是冠冕堂皇的幌子罷了,眾人皆知,其中彼時有了什么不妥之處。賈府眾人皆心知肚明,是因著湘云與寶玉坐臥不避,寶玉還曾闖入過湘云閨房,看見過那一雙膀子。如此裸露肌膚與外男,衛(wèi)家怎么愿意要一個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