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糞一般的表情,快步走上前,將書本一擱:“怎么?”那封經(jīng)過陸允和王九斯精心編排過的信件順利地抵達(dá)南大營,眼下正被冒著火氣的萬歲爺死死捏在掌中。秋笙見他過來,好不避諱地將信紙往他手里一塞:“真是幫大爺!”楚翛接了書信,卻沒著急看,轉(zhuǎn)手搭上了秋笙擱在桌上的手腕,不著痕跡地摸了一會兒,這才老神在在地展開了信件:“你的傷還沒好全,少動肝火。”被他這么輕聲細(xì)語地一安撫,方才還氣得直冒青煙的秋笙頓時老老實實地平靜下來,耍賴似的攬住楚翛的腰背,把臉往人的頸窩處一埋,深深地吸了兩口氣,果不其然地嗅到了撲鼻的草藥香,輕笑一聲:“還說我沒子嗣就不能廢太子了,這些人是腦子開豁了不成?要是真讓我知道小井然跟他爹他爺爺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德行,我就是讓頭大肥豬上位都由不得他?!?/br>楚翛下意識地往邊上躲了躲,看完那信,便覺得秋笙這股火來的真是太情有可原了。明明在這里浴血奮戰(zhàn)的人是他們,踩著寒風(fēng)冷雨仍硬著頭皮向前的人也是他們,卻沒想到守在身后的竟是這樣一幫貪生怕死的軟骨頭。這世道本就生得艱難,秋笙時常想不通他為大越江山這般拼死拼活究竟是為了哪般,那些祠堂里美酒珍饈供奉著的人物當(dāng)真是他的祖輩?他曾有那么幾個夜晚,整宿整宿地坐在祠堂中冰涼的磚板上,驚覺他在那樣偽善而野心勃勃的一家人面前,竟感到了幾乎要宣至于口的憤恨惱怒。他因生為這些人的后代而感到恥辱和不堪,卻又為自己不尊師重祖而羞慚萬分,內(nèi)心一度陷入張狂迷亂的糾結(jié)當(dāng)中無法自拔,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偶爾還會掉點晨霧,楚翛便撐著傘靜靜地等在祠堂門口,等他回頭見著那人沖他看過來,一時間何為禮法家國,便統(tǒng)統(tǒng)不想要了。楚翛較他稍矮一些,據(jù)說此事還令眼前人頗為不甘,秋笙樂得寵著他,因此很少在他面前站直,此時也是不露聲色地微微弓著腰,兩人距離又極近,楚翛毫無征兆地一轉(zhuǎn)身,鼻子尖正巧蹭過秋笙的,頓時往后一仰。他身后便是一只青瓷細(xì)高花瓶,這金貴東西哪里經(jīng)得起青年力道十足的一撞,登時騰空而起,作勢要與黃土大地來個親密接觸。楚翛雖然已經(jīng)察覺不對,卻來不及回身,秋笙整個人罩在他眼前,目光微微一沉,瞬間欺身向前,卻是隔開楚翛剛探出去的手臂一把抓緊了花瓶的細(xì)頸。花瓶死而復(fù)生,大流氓也如愿以償?shù)負(fù)涞沽顺?,明明該拯救的都救下來了,秋笙卻仍理所應(yīng)當(dāng)似的糊在他身上不肯挪地方,空出來的左手微微向上扶了一把近在咫尺的腰骨,一面心亂如麻,一面若無其事地關(guān)切道:“當(dāng)心閃了腰?!?/br>楚翛只在腰側(cè)被摸了幾把時稍稍怔了怔,不過半刻,他便略微低頭沉聲一笑,右手沿著腰線一路撫上了秋笙的脊背,察覺到對方微微僵硬了身體,趁機抬高下巴碰了碰他的嘴唇:“別鬧?!?/br>柔軟的嘴唇磕上微涼的下顎骨,秋笙瞇縫著眼睛舔了下嘴角,正要再下一城,楚翛卻說話算話地不鬧了,一抬手把擋在身側(cè)的手臂格開,兀自走開幾步靠在桌角笑笑:“因此,你打算如何?”秋笙自顧自燒了一把沒人給滅的大火,憋了半天好容易憋了回去,剛要說話,卻聽那人低聲喚了句:“子瞻?!?/br>那聲音低沉微啞,帶著些這個人特有的磁性,兩個字出口落地,竟恍惚在帳中敲打出一連串微妙的漣漪,撞到秋笙剛被人調(diào)戲溫軟的耳膜上,當(dāng)即腦中便是一陣嗡鳴。秋笙曾有一段時間格外認(rèn)真地琢磨過中意楚翛的緣故,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總覺得說不清道不明的,就這么認(rèn)定了。他咬著牙恨恨地道:“小崽子,你故意的不是?”“沒有,正經(jīng)點兒,打算怎么著?”秋笙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終歸繳械投降般輕嘆一聲,不明就里也罷了,只消這么看一眼,還是擋不住的歡喜。“…我不慣他們這些臭毛病,仗該打還是要打,哪里有不戰(zhàn)而自屈其兵的道理?還有那個王九斯也有待考證,我懷疑他不是什么好鳥?!鼻矬鲜栈匮凵?,語氣堅決,“鐘寒查出那個冒充南紀(jì)栽贓吏部的人是刑部侍郎何世年,據(jù)他描述,此人不是個有心眼的鬼頭,連接南蠻北驪的大人物必定另有其人,這事王九斯不可能不知道。還有連城,在花都的密道口已經(jīng)找出來了,他們正守株待兔,等著上鉤來,多半能是條大魚。”他話音一頓,突然間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楚翛:“阿翛,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吧?”楚翛一愣,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我神通廣大嘛…”這都是朝中機密,不可外傳,可誰讓作為他左膀右臂的周雍有飛檐走壁且愛睡房梁的特技,也不算白做了這許多天的梁上君子。“刑部這幫人不能要了,若說王九斯就是他們這里的頭頭,南北合圍這事就算結(jié)了,先把鄧七這個狗頭軍師打趴下,再回頭收復(fù)了江南八郡,這兩頭心思一旦不齊,便再無后顧之憂,勢如破竹而已?!?/br>楚翛慢慢點了點頭,繼而微皺眉頭:“你要如何中斷他們的合作關(guān)系?若王九斯是和何世年一般的謀財之輩倒還好說,但混成這等足以作為兩方交界的領(lǐng)頭人,此人必定城府不淺,說不定通敵叛國之外,仍有什么逼迫著他、激勵著他必須去做此事的緣由…除非他上頭還有人,那這事就更大了?!?/br>秋笙往那宣紙上略掃過一眼:“自然是先審兩天再說,若是頂上還有鬼,大理寺多半也就審出來了,若還是不成,我就親自回京一趟走走刑,熬他三五日,是個人就都能吐干凈。要是還不行…那就得弄弄清楚他的來歷再說?!?/br>凡事果中有因,因中必有果,兩者相輔相成。非執(zhí)拗血仇外不成生死,說不定真是有外敵混入了朝局。楚翛:“別等大理寺了,此番事態(tài)緊急,且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牽扯了王九斯,必定會接連引起這伙人有所動作,京城里沒有你壓不住。王九斯又是朝廷正四品大員,你不回京親自調(diào)審,恐怕連大理寺都不敢把他怎么樣,只不過上些無關(guān)痛癢的小刑罰罷了,根本問不出東西,白白浪費時間而已?!?/br>見秋笙仍是有幾分猶豫,楚翛靠近了些道:“你放心不下南大營,我留下來幫你看著,你速戰(zhàn)速決。這事經(jīng)不起耽擱,再來半年南北兩方夾擊,你還能打,韓將軍、高將軍也能撐住,可民不聊生尸骨遍野,國庫也受不住,再拖下去連京城百姓都只能喝稀粥了。”“我并非決定不下此事,”秋笙道,“南疆那頭至今沒給我消息,我在考慮要不要去巫蠱寨一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