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這幫鐵骨錚錚的漢子竟都怕告白不成，反被斷子絕孫。

王登是個還沒被軍營大隊污染的直腸子，對漂亮姑娘自然多些不同尋常的想法，趕忙側(cè)身讓座，恭恭敬敬地遞給她筆：“勞煩何姑娘，我要發(fā)派給京城一封加急軍報，手傷了，沒法寫字?！?/br>
他的臉隨著何靈雨的靠近漸漸紅成了猴屁股，軍火庫副站主狐疑地瞅了他兩眼，接過筆來：“這倒容易。王將軍，帳里熱么？”

王登簡直要尷尬死了：“不不不…何姑娘只需將前陣子夜襲的狀況寫個八九不離十，具體形況編編扯扯也就行。傷亡情況寫清楚些，告訴陛下高將軍重傷…唔，還有，北驪動用了赤血，量還不少，提醒他再細(xì)細(xì)查查，別放過漏網(wǎng)之魚…”

“王將軍，”何靈雨借著他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話的空擋插嘴道，“我以前在花都追隨陛下時寫過戰(zhàn)報?！?/br>
言外之意便是：你快別廢話了。

王登抹了把額頭，汗如雨下地沖何靈雨拜了一拜，風(fēng)似的出溜走了。

弄得何靈雨倒莫名其妙起來。

王登一出來便迎頭看到向營帳走來的齊默，上前搭著肩把人往外拽：“何姑娘寫戰(zhàn)報呢，先別進去。什么事？”

西北軍中連隨行軍醫(yī)都無一例外全是男子，齊默在這威州軍營里已混了大半輩子，見到女子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對待風(fēng)月自然也沒其他像他這般年紀(jì)的男人似的能流氓就流氓。聽著人家大姑娘在王登的營帳里呆著竟沒八卦起來，只是木木地點頭，打手勢道：“方才我和沈棟商量了一會兒，一致認(rèn)為此次夜襲并未得到鄧七理想的結(jié)果，炸死萬兒八千人他覺得少了，因此才灰溜溜回營退守。既然他意欲如此明顯，那些赤血，該是好容易搜刮出來的急備物資了，我們猜測，眼下他手中已然再無赤血?！?/br>
王登：“跟上回天城一事相同？他們這回是想盡量削減西北軍的兵力，若是達(dá)到他們的理想數(shù)額，便舉兵入侵；若是未曾達(dá)到，便溜之大吉？”

齊默點頭：“是這么回事。沈棟還說，鄧七手里的兵馬遠(yuǎn)沒有今夜看上去那般嚇人，后頭盡是草包。你從高閣上跳下去的時候，他趁亂仔細(xì)觀察敵軍排兵布陣，破綻頗多，主要原因是后方撤退太慢，都是那些大爺大媽的問題?！?/br>
“唔，那既然如此就別等了，先占個先機強攻了這幫蠻人再說?！?/br>
齊默搖搖頭：“不能冒進，先問問陛下。對了，還有個事?！?/br>
兩人行走至齊默的營帳，沈棟已在內(nèi)恭候，三人相對作揖，王登一抬頭，看到齊默打手勢：“沈棟說給你聽?！?/br>
沈棟向兩人彎腰再一拜，將王登領(lǐng)到營帳中央擺好的沙盤面前勾畫起來：“將軍請看，齊將軍昨日在對方火炮放完后率領(lǐng)三萬西北軍將士前去追趕，鄧七帶著那幫烏合之眾狼奔豕突，卻也十分狡猾，他們在途中不停四分五散，期間甚至連鄧七的頭盔都與他人調(diào)換，整個軍隊如同一盤散沙。雖然未能追到鄧七，卻發(fā)覺了這么一個地道。”

他用小木棍在沙盤上畫了個小圈，北驪地域頗為遼闊，又有腦癱首領(lǐng)剛愎自用，茫茫黃沙之間只有邊境設(shè)置了一道駐守關(guān)卡，中央?yún)^(qū)域不是防備松懈，便是壓根兒毫無防備。這個圓圈幾乎畫到了北驪腹地，卻恰恰是鄧七最不設(shè)防的位置。

王登不以為意道：“就是個老鼠洞嘛，這些草包只剩下這個本事了?！?/br>
沈棟見他如此不加重視，蓄意重重咳了兩下。

王登立刻投降：“好好好，您說。”

“若是他們北驪內(nèi)部自己挖著玩玩也就無妨，可何姑娘當(dāng)時與我們一同前去，人家是行家，出手便知有沒有?！鄙驐澞弥」魍舷乱粍潱斑@條密道竟蜿蜒數(shù)百里，曲曲折折地向著南下方走了，經(jīng)何姑娘推測，這終點不是在花都，便是在京城附近?！?/br>
王登：“我天！真是老鼠洞！”

沈棟以關(guān)照一個殘障兒童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算不是老鼠洞你也進不去，鄧七后手兵馬倉皇逃竄后，此人似乎是發(fā)覺這個密道有暴露的危險，便多派了許多人手嚴(yán)加看管。眼下若是沒有打仗的準(zhǔn)備，最好對此敬而遠(yuǎn)之。王將軍，還是先行通知陛下，讓朝廷做決斷?！?/br>
王登偏頭看了眼齊默，發(fā)覺因方才沈棟說話時根本沒打手勢，這貨儼然副一頭霧水的懵懂樣，見自己看著他，甚至遞了個疑問的眼神過來。

他揉揉鼻梁骨，思索片刻答應(yīng)下來，回頭向營帳走去。

這地道一條從威州起步通往南方，一條從京城起步通往花都，若是往惡劣的情況上稍微想一想，甚至不知道這中原人腳下的土地有多少已經(jīng)被挖空，里頭日夜進進出出的都是些蠻人和眼線，這簡直像是從某個視角來說，北驪早已攻入京城之中。

這感覺當(dāng)真再鬧心不過，秋笙坐在小竹屋里一面喝酒，一面看著連城在他眼前一絲不茍地畫密道地圖，眼瞅著那些地下通道竟然跟地面之上的商道一般四通八達(dá)，腦袋頓時一陣麻痛：“這么多地道，至少要挖多少年??？”

連城正好畫到一處拐角，聞言筆尖一頓，想了想偏轉(zhuǎn)過半個圓弧：“我不是專業(yè)人員，具體時間我也不清楚。只是根據(jù)從前大越在西北軍挖密道所記錄在冊的資料來看，少說五六十年，這其中若再加上設(shè)計者的構(gòu)思與特殊密土及沙礫石塊的阻礙，這個數(shù)字只多不少?！?/br>
“里應(yīng)外合策劃了很久啊…”秋笙仰頭灌下一口竹葉青，咂咂嘴回味著酒香，“他們不會就是在等著我即位之時南北同時進軍？早有預(yù)謀？覺得我好欺負(fù)？”

“目前來說恐怕真是如此，”不顧萬歲爺自怨自艾的小聲嘟囔，連城耿直地實話實說，“弄不好還是萬事俱備，只欠你即位。南北大軍多少萬人，都眼巴巴地瞅著你呢，臉上多有光…這條密道通向花都，但我們都疑心花都并非這條密道的終結(jié)點?！?/br>
秋笙：“花都不是終點？”

“只是這條密道的終點，我的意思，花都應(yīng)當(dāng)還有一條密道與之接應(yīng)。”連城抬頭正色道，“花都管轄過嚴(yán)，北驪膽子再大也不會頂風(fēng)犯案地非在花都弄個重要關(guān)卡，頂多就是個交接點，另外一條密道，不出意外的話，大概是通到天城或威州，方便他們自己人接應(yīng)?！?/br>
他后頭說著說著就再度低下頭去畫圖，誰知話音落下許久，竟未得到秋笙的只言片語以示回應(yīng)，連城幾筆收了尾，見秋笙正揉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燭光。

他把那盞燈一挪：“子瞻？”

“唔，”出乎他意料，秋笙居然真的在思考問題，而不是對著燈上大神，“辰良，你這么個人才，等著我廢了錦衣衛(wèi)把你調(diào)到大理寺去，擱在這兒實在暴殄天物?！?/br>
連城沒來得及回答，他便一扭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