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屏幕，他仿佛虛構(gòu)出室友說這話時夸張的唏噓。或許他內(nèi)心尚存一絲感性，竟然有些被打動。

回到家，他打開暖氣片，封閉的室內(nèi)很快溫暖如春。屋里本來有空調(diào)，但是年代久遠，制冷還行，制熱效果趨近于無。唐貫頗有先見之明。貨到不久，氣溫迎來斷崖式下跌。肖麟跟著沾光，沒有受凍。

睡前，他想起門沒反鎖，正要起來，注意到床角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又躺平。他要給室友留門。

或許是睡得太晚，肖麟有些失眠，自床頭柜上摸到手機。一條短信，運營商發(fā)來的，寒潮預(yù)警，說要落雪。已經(jīng)兩點了，群里靜悄悄，最后的消息是唐貫喊餓。

肖麟畫了一個餅子給他發(fā)過去，「請你吃?！?/br>
對方回得很快，「還不休息呀，兔子？這是什么？」

「你目不識餅啊?！?/br>
「我目只識兔?！?/br>
句句都像參考答案，肖麟轉(zhuǎn)移了話題，「還沒下班？」

「早著呢，才搞了一半?！固曝炁牧藦堈掌と藗冞€在忙碌，又發(fā)了一個委屈的表情，「好想抱著我們家兔子睡覺啊?！?/br>
這不行，不能再聊了，否則天亮群里要炸。

反正無眠，肖麟爬起來，買了一份宵夜給他送過去。深夜道路空曠，他開著車，暢通無阻。

唐貫的單位在開發(fā)區(qū)，周圍是成片的樹林，臨街的地方搭了一排平房，現(xiàn)在全都歇業(yè)了，卷閘門緊閉。肖麟目光掃過，真看見一家店叫瘋狂烤兔。

他在廠外把車停下，給唐貫打電話。對方在聽筒里大呼小叫。一會兒，縮著脖子，從廠房沿著車道跑過來。

其實這里冬天氣溫不算太低，主要是陰冷，而且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妖風(fēng)，在城區(qū)都經(jīng)常感覺被風(fēng)推著走，更別說郊外。

唐貫哆嗦著坐進車里，接過肖麟遞來的咖啡，暖手。

化凍了，他說，「兔子，你調(diào)皮，這么晚，又這么冷，不在家好好睡覺，跑來干嘛？」口吻責(zé)備，但眼睛里星星點點的，像是很感動。

「聽說有人在這里夜班三更盼天明，寒冬臘月盼春風(fēng)。我來解放勞苦大眾?！?/br>
唐貫吃了一半，急忙把食物咽下去，抬起頭，「若能盼得兔子來，嶺上開遍映山紅。」

風(fēng)聲浩蕩，在曠野上肆虐，車里的氣氛卻很溫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唐貫吃完了，回去工作。他在KTV喝了酒，沒有開車來，肖麟就在廠房外等他，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四點鐘，唐貫敲玻璃，把他叫醒了。肖麟發(fā)動引擎往回開。

天氣預(yù)報很準(zhǔn)，路上真的下雪來，不是南方常見的那種細雪，而是巴掌大的雪片，紛紛揚揚。

經(jīng)過湖邊，肖麟把車停了下來，「看一會雪吧?！?/br>
「好?！?/br>
正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候，天空像化不開的濃墨。湖面反映著天空，也是一片深黑。路燈照得整個世界色調(diào)昏黃。一時風(fēng)停，樹木和建筑物都絕對靜止，只有繁雜的雪片無邊飄落，被湖面吞沒，消失不見。肖麟感到心中格外的寧靜祥和，恨不得連呼吸都停止。

唐貫說，「我記得小時候，冬天，經(jīng)常去昆明湖溜冰，好大的雪，白茫茫的?！?/br>
「不會掉水里嗎？」

「哪能啊，那冰可厚了！」他頓了一下，放輕聲音，「下次帶你去啊?！?/br>
肖麟說，「我怕凍成冰兔子了。」

唐貫笑起來，「冰兔子長啥樣??？肯定可愛?！?/br>
就下了那么幾分鐘，雪就停了，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作者有話說：

☆、懸崖

臨近新年，又到了為將來做打算的時候。唐貫是動物園的核心人物，大家都知道他的外派合同即將到期，因此最近群里的氣氛變得有些感傷。除了他以外，陳西岳準(zhǔn)備跳槽，恐龍則要回老家結(jié)婚，狐貍不確定過年之后還來不來，這下算是應(yīng)了曲進那句話，真的曲盡人散。

在各奔東西之前，大家打算最后瘋狂一把，相約去爬山。

肖麟請了兩天假。他跟老板走得近，對方批得很爽快，還讓他注意勞逸結(jié)合。

唐貫?zāi)沁叡容^麻煩，上面一直打太極，不松口。不過他也確實忙，地獄模式的加班，回來基本在晚上九點以后。

他在群里哭訴。狐貍編了個段子，問，「唐貫忙死了會變成什么？」

有人說死唐貫，有人說僵尸。

狐貍賣足了關(guān)子，宣布答案，「糖袋?！?/br>
肖麟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唐die，笑得不能自理?！负偰闾胁帕?，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冷笑話，還是原創(chuàng)的?！?/br>
唐貫好憋屈，「兔子啊，他們欺負我就算了，你也欺負我。我die了，誰給你暖被窩，誰給你說知心的話兒？」

他始終沒請到假，到了出發(fā)的這一天，拔掉電話卡，破釜沉舟，「有本事把我給開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第一天幾乎全在交通工具上度過，從機場大巴到飛機到旅游客車，還好人多，笑笑鬧鬧，并不沉悶。抵達目的地已經(jīng)接近飯點，明天要早起上山，晚餐沒有喝酒，填飽肚子各自回房。

景區(qū)附近的賓館，條件一般，屋里有股輕微的霉味。剛才放行李的時候肖麟就覺得哪不對勁，這會兒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了。

「恐龍搞什么鬼，怎么訂的大床房？」他以為是某人在暗箱cao作，審視對方。

唐貫跟著他走進來，表情坦蕩，絲毫沒有心虛的跡象，「那我去問問，看能不能換?！?/br>
兩人又回到前臺，結(jié)果沒有空房了。

在走廊里，唐貫反應(yīng)過來，「兔子，那今天晚上我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順地跟你睡一起了？」他突然興奮，奪過肖麟手里的房卡，撒腿就跑，「天助我也，趕緊暖被窩去！」

肖麟心情復(fù)雜。

進了屋，唐貫早已捂在床上，姿勢十分妖嬈，側(cè)身而臥，以手支頭，朝他動了動眉毛。

至于嗎？肖麟說，「我去找狐貍。」狐貍睡的單間。

唐貫一點不擔(dān)心，「你去吧，他要同意跟你換，我睡大街。」

肖麟估計也是沒什么希望，放棄了，拿著換洗衣物進了浴室。透明浴室，浴簾的拉索似乎卡住了，肖麟試了半天，沒能放下來。

唐貫更加得意，「天吶，還能欣賞兔子洗澡，這家賓館對我太友好了，必須給五星好評！」

肖麟簡直要罵人。

「把燈關(guān)了?！?/br>
看他臉色鐵青，確實在生氣，唐貫收起戲謔，「關(guān)燈干嘛？黑漆漆的，摔倒了呢？我把眼鏡摘了不就得了嗎？」說著，真的摘掉眼鏡，伸出手臂在空中摸瞎，「哎，這下什么都看不見了?！?/br>
肖麟邊洗邊向外張望。室友背靠床板躺著，沒朝他看，也沒搗亂，一會兒，玻璃上起了一層霧氣，他終于感到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