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問他笑什么，余聲說他特別喜歡說否定句。

余宇頓了頓，歪著頭道：“我就是不想?！?/br>
余聲問：“那你喜歡什么？”

余宇說：“不知道。”

余聲又問他業(yè)余都做什么，余宇說玩手機(jī)呀，玩電腦啊什么的。

“那這也叫喜歡?！庇嗦曊f。

余宇抬起頭來，這次他倒是看著余聲在說話，他說：“這不叫喜歡，喜歡是不分業(yè)余還是什么的，是所有時間都喜歡?！?/br>
余聲笑道：“我經(jīng)?？茨隳弥謾C(jī)看啊，這不是所有時間嗎？”

余宇說：“因?yàn)楹軣o聊啊，我覺得這算是習(xí)慣吧。”他接著又說，不過他這次說話前又移開了視線，盯著電視里的畫面，淡淡道：“喜歡是很短暫的吧?！?/br>
他突然這么深沉，余聲打趣問他在學(xué)校有沒有女朋友。

余宇很誠實(shí)，說：“有過?！?/br>
余聲問：“然后呢？”

余宇說：“然后就不喜歡了啊?！?/br>
他們這樣的對話又像是朋友一般。

一會兒，余聲又問他放假要不要去海邊玩，余宇說不要。

“啊，又是否定句?！庇嗦暩锌?/br>
余宇接不上話，半晌才悶悶地“嗯”了一聲。

“那你為什么不要？”余聲問。沒等余宇回答，他立刻又說：“別說‘就是不想’?！?/br>
余宇遲疑片刻，吞吞吐吐道：“我覺得真正的大海沒有我想象中的好看?！?/br>
“哦，這樣?！庇嗦曊f。他沒再問余宇他想象中的海是什么樣子，余宇也沒有描述，二人無言地看著電視。

一會兒，余宇問余聲見過海嗎，余聲說他大學(xué)讀的是G大，G市是個沿海城市。余宇知道這個學(xué)校，他們學(xué)校的墻貼名校里就有G大，以他的分?jǐn)?shù)，考G大連想都不用想，他短短地“哦”一聲，余聲聽出他的失望，以為是他想去看海，只是不好意思承認(rèn)而已，于是道：“我也好久沒去G市了，有空你陪我去？”

余宇說：“你自己去不就得了，我陪什么?！?/br>
余聲忍笑，說：“一個人沒意思?！?/br>
余宇不情不愿道：“哎，那好吧?！?/br>
余聲說：“那就這么說定了？”

“嗯……”

月考如期而至，余宇看起來沒精打采的，余聲囑咐他不要睡太晚，余宇“嗯”、“嗯”地搪塞。

“只是月考而已，放輕松考就行?！庇嘤畛鲩T前，余聲這樣說，沒有提起回H市的事，怕給他壓力。

余宇倒是不在乎，確認(rèn)道：“我考進(jìn)前二十，就回去看爺爺，對吧？”

余聲點(diǎn)點(diǎn)頭。

于是余宇心滿意足地出門。月考也要考兩天，第二天考完有一晚上的小假，余聲算著時間，在余宇出考場的時候去學(xué)校接他，說慶祝一下，出去吃。第一天余宇感覺還好，跟余聲說應(yīng)該差不多，然而他第二天考完，整個人是哭喪著臉出來的。

“怎么樣？”余聲也替他擔(dān)心。

余宇窩進(jìn)座椅里，仰面道：“太難了……”

余聲安慰：“難都難，別的同學(xué)考得也不好呢？”

余宇不說話，余聲問他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余宇說，他嘆口氣，又說，“算了，吃串串吧?！?/br>
正值飯點(diǎn)，串串店里客人很多，他們等了一會兒，才排到他們。

“余哥！余聲！”余聲拿了號碼牌，正打算往自己位置走，突然背后有人叫他，他回頭一看，居然是孫博遠(yuǎn)。

“我們部門正好聚餐?！睂O博遠(yuǎn)笑著指指不遠(yuǎn)處的一張長桌。

余宇催促：“快點(diǎn)走啊?！?/br>
余聲說：“好，好?！彼洲D(zhuǎn)面對孫博遠(yuǎn)道：“那我們先過去了，你聚餐愉快?！?/br>
孫博遠(yuǎn)苦笑道：“不愉快啊，人太多了，坐不開，想拼桌也拼不上。哎余哥，你們那邊，還有空位嗎？”

余聲掃了一眼桌牌，說：“我們那張桌子是四人桌，你們可以坐過來兩個人，正好位置是挨著的。”

余宇小聲對余聲說：“不行，坐不開的?！?/br>
余聲回他：“怎么坐不開？”

他已經(jīng)跟孫博遠(yuǎn)約好，怎么好反悔？再說眼下客人這樣多，他們雖然占了個四人桌，但服務(wù)員看到有空位，安排拼桌是早晚的事，還不如方便了孫博遠(yuǎn)他們。余聲這樣想，余宇卻不這樣覺得，他就是不喜歡孫博遠(yuǎn)。孫博遠(yuǎn)回去跟他同事說去了，父子二人就座，余宇不高興全寫在臉上。

“怎么又不高興了？”余聲問。

余宇耷拉著腦袋：“我不想和別人坐一起?！?/br>
“你跟我坐一邊，”余聲說，“你坐里面，我坐外面?！?/br>
孫博遠(yuǎn)拉來了一個同事，也是負(fù)責(zé)上次他們合作的項(xiàng)目的，雙方算是認(rèn)識，不至于尷尬。但余宇尷尬，剛剛余聲跟他講大道理，說就算孫博遠(yuǎn)不過來，也要有人來拼桌的，可他巴不得是跟不認(rèn)識的人拼桌，起碼不用說話。孫博遠(yuǎn)那同事一聽他是余聲的兒子，還讓他叫叔叔，余宇壓根沒搭理他。

“哎，才大幾歲啊，小孩不好意思是正常的?！睂O博遠(yuǎn)解圍道。

余聲厲聲道：“余宇?！?/br>
余宇說：“嗓子疼，不想說話?！?/br>
孫博遠(yuǎn)專業(yè)捧場，連忙說：“是感冒了吧，學(xué)習(xí)刻苦，也要注意身體。”

余宇不說話，只點(diǎn)點(diǎn)頭，接著吃他的變態(tài)辣串串。

余聲拿他沒辦法，又不想在外人面前批評他，跟孫博遠(yuǎn)他們說了幾句話，算是把這事兒翻了篇。

余聲有他們自己的話題聊，余宇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他們不把話題引到他身上他就夠謝天謝地了，偶爾他們夸贊余聲的時候，順帶提一句余宇文靜，他正好繼續(xù)文靜下去，只顧吃他的，時不時摸出手機(jī)看兩眼。他跟余聲座位挨著，但二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有時余宇伸手時蹭到余聲，他才注意到他，開口也只是不痛不癢地叫他多吃點(diǎn)。

沒勁透了。桌上四個人，真正在吃的只有余宇一個，他點(diǎn)了變態(tài)辣的，也不在意變相揭穿了他嗓子疼的謊言，只不過饒是余宇吃辣厲害，掃蕩一圈，也覺得辣得夠嗆，不住咳嗽起來，桌上的飲料他一人干了大半。

余聲終于關(guān)心起他來：“慢點(diǎn)吃?！?/br>
余宇吐吐舌頭：“好辣，還有水嗎？”

孫博遠(yuǎn)立刻遞給他一瓶橙汁，余宇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

“謝謝?！彼÷暤?，像蚊子哼哼。

店里環(huán)境嘈雜，也不知孫博遠(yuǎn)聽到?jīng)]有，他臉上掛著一成不變的笑，看似溫和，余宇卻總覺得這人另有目的。

余宇又問余聲他們什么時候回去，余聲說得等吃完飯吧，余宇問那他為什么不吃，一直在聊天。余聲不說話了，只是無奈地看著他，這眼神，余宇算是讀懂了也算是沒讀懂，他不想讀懂。余聲之前也沒有帶他這樣年紀(jì)的小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