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多說”，江鴻羽的聲音又低又沉，“就一件。陸曉沒想瞞你，他本來打算考試后找你聊，你給他點時間讓他自己說出來。”

陳楠聲音發(fā)悶：“你也給我點時間?！?/br>
江鴻羽笑了：“不勸勸？”

陳楠吐出的煙圈氤氳在黑暗中：“有用？”

“沒用?！苯櫽饦妨艘粫质掌鹆诵?，“我沒想逼你，不過我挺想你接受的。我對很多事很多人都可以無所謂，但不包括你?！?/br>
陳楠又一陣沒說話。

“我其實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你知道嗎”，陳楠走到江鴻羽面前，背后靠著墻，“我就聽說過，沒想著身邊這么親近的人也能是。我其實不太懂?！?/br>
“讓我緩緩”，陳楠垂著頭，“吃個粽子都得消化半天，你總不能讓我吞個炸彈下去馬上就給你放出個煙花屁來吧?！?/br>
回去的時候小魷魚在衛(wèi)生間洗澡，陸曉正收拾著殘羹剩飯。

和江鴻羽聊了幾句，他最初的震驚慌亂已經(jīng)緩和了不少。江鴻羽還是那個江鴻羽，陸曉也還是那個陸曉。誰就規(guī)定他倆之間的關(guān)系一定要是自己自以為的想象中那樣？

慌亂散了不少，擔(dān)心憂慮卻又縈繞在心間。連他都對這一份感情的反應(yīng)都是如此糟糕，以后他們將會面對如何舉步維艱的境地。不管江鴻羽想在他面前表現(xiàn)得如何坦然自若，那語氣中的斟酌早就暴露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的內(nèi)心。

可是陳楠沒法兒騙他，他如果不能真正認同，又如何與他們并肩作戰(zhàn)，在他們的一隅小天地中撐起一個角。

陸曉又嘮叨了一遍讓他記得檢查身上的傷和擦藥，才被江鴻羽拉回了房。

他坐在地毯上靠著床，呆了好一會，直到小魷魚洗完澡出來，才回過神。

小魷魚的頭發(fā)濕噠噠的還滴著水，整個人身上都帶著霧汽兒。

陳楠皺了皺眉站起來，從衛(wèi)生間拿了根毛巾讓他擦擦頭發(fā)。

蘇又榆胡亂揉了兩下又扔在一旁，蹲在行李袋面前翻東西。

陳楠嘆了口氣，拿著毛巾蹲在他后面幫他擦。

“找什么呢？”陳楠問。

“眼罩，有光我睡不著?！碧K又榆在行李袋里扒拉著。

小魷魚的頭發(fā)很柔軟，發(fā)量卻多，陳楠擦了一會，抓了一把，還是濕潤潤的。

陳楠站起身去衛(wèi)生間的柜子里看了半天也沒瞧見吹風(fēng)，出來翻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在床頭柜。

小魷魚還蹲行李袋那兒，陳楠一把把他薅床上坐著，把吹風(fēng)插在床頭插座那兒，坐在他身后幫他吹頭發(fā)。

吹完又揉了揉：“好了，眼罩沒找到就不找了，房間里的窗簾應(yīng)該是遮光的?！?/br>
他走過去把遮光布和外面那層窗簾紗都拉上了，回頭對蘇又榆說：“關(guān)燈試一試?！?/br>
就燈熄滅的那一秒，他感到了眼前一黑，緊接著下一秒就瞧見了小魷魚臉上斑駁的光影，和他那雙與光影相得映彰的淺棕色瞳孔。

城市的燈火透過鏤空的花紋投射在這個房間，隱約和某個電影場景里的畫面有幾分相似。

陳楠心里憋著事兒，靜靜躺在床上，一會兒放空，一會兒又開始cao心陸曉和江鴻羽。隔壁床的小魷魚也不知道翻了多少次身，還沒消停下來。

陳楠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自己今天嘆了多少次氣，翻身下了床，縮到隔壁床，爬到小魷魚身旁。他側(cè)躺著身子，一只手輕輕覆上了蘇又榆的眼睛。

“睡吧?！标愰诺土寺曇粽f。

蘇又榆的睫毛從他手心掃過，然后輕輕“嗯”了一聲。

他身上帶著熾熱的體溫，還能聞到清涼的藥膏味兒，蘇又榆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一會兒就沒了動靜。

第23章23

陳楠做了一個夢。

夢里面的他還停留在孤僻乖張的七歲，被三個小混混堵在巷子里讓他“上貢點香煙錢”。

老田那時候還是個剛滿二十二歲的小光棍，手里拿著一大沓傳單，從天而降，拯救了正準備寧死不從的小陳楠。

打跑了小混混，還是小田的老田蹲在地上一張張拾起散的七零八落的傳單，正心痛著印刷傳單的五十塊錢，小陳楠鼓著臉頰問他：“我能學(xué)嗎？”

老田回過頭瞧著他，一臉痞笑：“有錢就能，你有嗎？”

小陳楠點了點頭：“有，有很多?！?/br>
他低頭從包里掏錢，結(jié)果掏出了一把糖，透明的糖紙下，是一顆顆淺棕色的糖果，邊緣有一圈深棕色的圓弧。

這時，巷口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清瘦的身影，冷著聲：“你說這種糖像我的眼睛？”

然后他就醒了。

他喜歡平躺著睡，昨天側(cè)著身一晚，右胳膊被壓得有些麻。他的左手還搭在小魷魚腦袋上，此時小魷魚的腦門抵著他的胸前睡得正香，呼吸綿長。只漏出一小塊耳后白皙細嫩的皮膚。被子下他的腳緊挨著陳楠的腳，傳來溫?zé)峄伒挠|感。

陳楠忍不住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小魷魚似乎有了點意識，在他胸前蹭了兩下。

陳楠嘴角含笑，也難怪自己為什么老是會把他當(dāng)個孩子。

蘇又榆說小也不小，馬上16了，身高雖然比不上陳楠，也是接近174、5的個子。此時和自己躺在一起，分明是少年人的身量。

可他的形象總是和陳楠夢中巷子里那個安靜倔強的孩子重合，讓陳楠忍不住給予更多的關(guān)懷、縱容，好像這樣做，在平行世界里，曾經(jīng)那個孩子也會得到些許溫情取暖。

陳楠悄聲下床，替他掖好被子。已經(jīng)早上八點了，外面透進來的光線卻昏暗清冷的可怕，空氣里都是冬日壓抑、懶散、毫無生氣的味道。

他從被窩里鉆來時還打了一個哆嗦，簡單洗漱了，穿上衣服出了門。

外面的天空是冷灰色，城市的另一頭還帶著些許水墨色。他壓了壓帽子，在賓館前買了些豆?jié){油條。

耳邊冬風(fēng)颯颯，像是要吹進人的心里，把陳楠的腦袋也吹清醒了幾分。

他腦中就好像裝了個投影儀，昨日的畫面如幻燈片似的，又自動播放了起來。

日子得過，兄弟得做。他深呼吸了一口，心中下了決定，大步往回走。

到隔壁房門前敲了半天門，江鴻羽才裹著大衣開了門，雖然扣子都系好了，但敞口的領(lǐng)子，陳楠一眼瞟過去就可以看出里面什么也沒穿，頸側(cè)還有一塊成因不明的紅色印記。

陳楠移開眼，一只手伸過去：“早餐?！?/br>
回去的時候，小魷魚已經(jīng)醒了，正靠著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