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神畫像前的香爐里。

    上完香之后，她才一拍腦門：“哎呀，忘記上供奉了……”

    然后楚渺見她慌亂地在狹窄的廚房里轉(zhuǎn)著圈，開始折騰早餐，一邊開火一邊嘴里嘟囔著：“現(xiàn)在才上供奉，灶王爺會不會生氣呀……”

    楚渺失笑。

    隨著她開始做飯，畫像兩側(cè)隱隱閃有微光。

    民間傳說中，灶神降臨身邊都會帶著兩名童子，一名捧著善罐，一名捧著惡罐，收集著一家人所做的善事與惡事，年終時向玉皇大帝稟告，然后對作惡過多的人家降下懲罰。

    但當(dāng)楚渺做了灶神之后才發(fā)現(xiàn)，灶神哪有這么閑得慌……

    這善惡罐里面，收集的是灶臺間的善念與惡念。

    有父母對孩子的關(guān)心cao勞，有媳婦對婆母的惡毒咒罵，有妻子對丈夫的溫情脈脈……人世間復(fù)雜紛繁的各種一念之間，全都反饋在了食物上。

    而灶神的任務(wù)，就是將收集的這些善念與惡念都帶走，上交天庭駐人間辦事處。

    再由天庭駐人間辦事處匯總，分配給各地的土地神，重新灑向人間。若是某地收集的惡念過多，就會從其他地方調(diào)來善念加以平衡。

    所以楚渺次次都完成不了任務(wù)，需要調(diào)用外地的善念，讓天庭駐人間辦事處怨念叢生。

    咳……

    楚渺想起自己被他們教訓(xùn)的場景，不免有些心虛。

    她往下瞥了一眼：這個婦人看起來挺和善的，應(yīng)該收集到的都是善念吧……

    楚渺看著婦人熟練地清洗處理食材，然后起鍋倒油，將食材下鍋，瞬間一股香酥之氣竄了起來。

    廚房之外，一個悶悶的男聲由遠(yuǎn)及近：“媽，今天早上吃什么？”

    “雞翅，”女人道，“洋洋，你過來干什么，不用你幫忙……”

    她口頭上嫌棄著，臉上卻不自覺地泛出了幸福的笑容。

    腳步聲近，一個瘦瘦高高的少年走進(jìn)了廚房，看到確實不需要幫忙之后，順手拿起堆疊的碗筷清洗。

    楚渺看到他的臉，一愣：這不是……那個在修車廠打工的孟洋么！

    一天不見，他頭頂?shù)暮跉夥堑珱]有削減，反倒越發(fā)地濃厚了。

    這么厚重的黑氣，她只在秦淵的身上見到過。

    楚渺看著這個老舊簡陋的廚房，心中嘆氣。

    如果單純以金錢來衡量，秦淵掉一片葉子要倒霉花出去三十萬，這孟洋這要是賠出去三十萬……

    那對于這個家庭而言是滅頂之災(zāi)。

    如果不是金錢，而是孟洋的學(xué)業(yè)，或者前途……

    那更是致命的打擊。

    楚渺被困在灶神像里，沒有辦法活動，只能看著對方干著急。

    她心想，等回去之后，一定要趕緊聯(lián)系上這個少年。

    卻在此時，孟洋的mama做好了雞翅，連忙盛在盤子里，舉著盤子又沖著灶神像鞠躬。

    她口中念叨著：“灶王爺，請你吃雞翅，保佑我們?nèi)移狡桨舶病?/br>
    絲絲的信仰之力，隨著她供奉雞翅的香氣一起飄向灶神像，化作了楚渺身體里精純的靈氣。

    楚渺正好借機(jī)又給她供奉的雞翅賜?！?/br>
    灶神收到信眾的信仰之力之后，可以給信眾賜福。當(dāng)然，這賜福就是很樸素的能夠改變食物的口味，將普通的食物變得好吃，將好吃的食物變得更好吃，算是灶神對于信眾的一點(diǎn)小恩惠。

    但楚渺很少這樣做。

    因為她黑暗料理的深厚功底，她的賜福會搞得信眾再也不想給她上香，造成一起大型脫粉現(xiàn)場……

    可今天她不得不這么干。

    她賜福的同時，注入了自己的全部靈氣。

    她剛一收手，就感受到自己的靈氣被消耗一空，被迫切斷了與灶神像之間的聯(lián)系。

    啊哦。

    楚渺郁悶地?fù)狭藫项^：業(yè)務(wù)不熟練，沒有掌握好注入靈氣的程度。

    也不知道孟洋把那雞翅吃下了沒有……

    看來還是得快點(diǎn)找個時間去濱海大學(xué)一趟。

    ……

    孟洋家中，孟洋與母親一起坐在餐桌前。

    “洋洋，你先吃著，”女人夾起幾個雞翅，走向屋內(nèi)，“我去給你爸喂一點(diǎn)?！?/br>
    孟洋沉默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父親高位截癱，生活艱難，需要母親照料，這幾天才剛剛有一些好轉(zhuǎn)，能讓母親出去打零工。

    洗車的工作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辛苦是辛苦，但是工資也高出別的工作一大截。現(xiàn)在這個工作丟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和母親交代。

    孟洋扒了幾口飯，夾起一個雞翅，正要入口，忽然聽到房間里傳來了脾氣暴躁的怒罵聲：“王桂蘭，你今天做的是什么飯，怎么這么難吃？”

    他沉著臉，放下筷子，走進(jìn)房間里。

    房間內(nèi)是一股揮之不去的陰沉沉的藥味，一個瘦得臉上幾乎沒有rou的男人一臉厭惡地看著面前的女人：“這種豬食也拿來給我吃，你是想毒死我嗎！”

    他一伸手，將女人手里的碗打翻，碗中的幾個雞翅瞬間滾落到了地上。

    “爸，你別……”

    “好了洋洋，”孟洋一開口，女人就制止了他，“別說你爸，這幾天經(jīng)常下雨，他也是心情不好……”

    女人低垂著頭，慢慢將掉在地上的雞翅都撿了起來，然后沖兒子笑笑：“沒臟、沒臟，洗一洗還能吃……”

    孟洋抿了抿唇，心中憋氣。

    父親十年前因為工傷落下了高位截癱，他幸福的家庭一夜分崩離析，從此都充滿著斥責(zé)與眼淚。

    這十年來，家里的開銷大部分都用的是他當(dāng)年的那一筆賠償金，母親守在他身邊日夜不離地照顧，沒有辦法出門工作，卻被他看作是沒用的女人，還時刻覺得母親會對不起他，偷走他的錢財。

    好不容易自己上了大學(xué)，能夠替母親分擔(dān)，這個工作卻被他……

    沒錢，沒錢。

    孟洋心中煩悶，決定趁著周末的時間趕緊出門再找一份工作。

    他匆匆道：“媽，我吃飽了，出門上班去?！?/br>
    “就吃飽了？”王桂蘭看著桌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幾乎沒有動過的飯，“你要不要再吃點(diǎn)？”

    “不用了！”

    孟洋抓起背包，三兩步就離開了家。

    “唉……”王桂蘭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而后她把剛才掉落在地上的雞翅洗干凈，咬了一口。

    味道確實不好。

    她放了一點(diǎn)別人送的海苔碎，以為會好吃，沒想到會泛著一股奇怪的苦味……像是苦瓜一樣。

    但……她辛辛苦苦照顧老孟這么多年，老孟卻總說她想要毒死他……

    王桂蘭小口小口地咬著手中的雞翅，端起剛才兒子吃剩的飯，慢慢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眼角忽然掉落一滴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身體不舒服還是更新晚了，今天的評論隨機(jī)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