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門女將穆桂英別傳】 (第二回 宗保殉國)
作者:襄王無夢 27年7月3日 字數:一萬零九百七十五 *************** 第二回宗保殉國 上回說到西夏逞兇進犯大宋邊界,仁宗急調宗保領兵迎敵,欲知戰(zhàn)事如何, 且看下文…… 話說楊宗保領了圣命,回朝見過仁宗,校場點兵二十萬,夤夜出發(fā),直奔延 州,大軍馬不停蹄,不過二旬便來到了延安府。 楊宗保到時,延安府總兵已高掛了二十幾日的免戰(zhàn)牌,收兵緊守延州城,這 些日子來,李元昊手下先鋒龍金環(huán)四處攻掠,將原屬大宋的擒龍嶺、鎮(zhèn)虎口、天 臺山都占了去,對延州城形成了包圍之勢。 延安府總兵王成見楊宗保率大軍前來,心里總算吃了個定心丸,立刻殺豬宰 羊犒勞大軍。 楊宗保大軍一到,立刻摘了免戰(zhàn)牌,在延州府休整了一天,便送去戰(zhàn)書,約 龍金環(huán)決戰(zhàn)。 翌日,龍金環(huán)收到戰(zhàn)書,領兵出天臺山,楊宗保則領著五萬部眾,從延州城 出兵,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天臺山下。 兩軍一字排開,各列陣勢,戰(zhàn)鼓齊鳴,旌旗招展,氣吞如虎,聲震四方。 先鋒旗下,兩名戰(zhàn)將簇擁著主將龍金環(huán),只見他身披金甲,端坐雕鞍,手持 大砍刀,斜背寶雕弓,腰里揣著一枝短柄鋼鞭,別看這鋼鞭不打眼,但卻是龍金 環(huán)的殺手锏,名為走線鞭,它并非用來擊打招架,而是作為暗器使用,而且這鋼 鞭尾部有一根金線,與龍金環(huán)的腰帶相連,丟出去若是未能命中敵將,還能再收 回來,常人就算閃過了下,也很容易被這收回來的第二下?lián)魝瑢嵖芍^防不 勝防,龍金環(huán)便是靠著這個殺手锏取得西夏國君賞識,一步步爬升到了高位。 只聽一陣如雷的戰(zhàn)鼓聲,大宋陣列中沖出一員虎將,龍金環(huán)睜眼望去,只見 那員虎將頭戴兜頭遮臉帥盔,身披銅片連環(huán)鎖子甲,手持穿甲亮銀槍,腰挎三尺 青鋒劍,背后還掛著一對兒銅錘,不知是何用處,座下丈二白龍馬,膘肥體壯, 聲雄力猛! 龍金環(huán)心中一震,不禁暗嘆道:「好一員威風凜凜的虎將,這人看著有些眼 熟,不知在哪見過?」 思來想去,龍金環(huán)刀尖一指,大喊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爺爺我刀下 不斬無名小輩!」 宋營虎將銀槍一抖,聲如雷鳴,回道:「吾乃大宋征西大元帥楊宗保是也, 敵將可是龍金環(huán)?」 龍金環(huán)吃了一嚇,暗道:「原來是他,他不是守孝未滿么?怎會率兵來此?」 原來這龍金環(huán)本是宋人,且與天波府楊家頗有淵源,他的殺手絕招走線鞭正 是師承自佘太君娘家,宋遼交戰(zhàn)時,龍金環(huán)曾隨恩師到過楊延昭的兵營,而楊宗 保與其父楊延昭有六七分相似,所以看著眼熟。 此外,龍金環(huán)恩師曾有言,命他不可與楊家人為敵,但今日各為其主,豈能 由他龍金環(huán)做主? 龍金環(huán)雖心有掛礙,但陣前卻不敢輸了氣勢,于是回道:「爺爺正是龍金環(huán), 楊宗保,你父尸骨未寒,你怎生這般不曉事,又趕來陣前送死?」 楊宗保見龍金環(huán)提及亡父,心中愈發(fā)憤怒,大喝道:「呔!賊將,你即將命 喪九泉之下,還敢口出狂言,快快上前受死!」 龍金環(huán)心中稍怯,又不知楊宗保武藝如何,于是環(huán)顧了一下左右,出聲道: 「誰人敢上前,為本先鋒拿下這名不知好歹的敵將?」 話音未落,龍金環(huán)左手邊戰(zhàn)將揮著一雙銅錘出馬,大吼道:「西夏副先鋒野 利龐盧,特來取爾性命!」 楊宗保藝高人膽大,見野利龐盧來勢洶洶,心中毫無懼怯,縱馬相迎,不三 合,便槍挑野利龐盧于馬下! 野利龐盧剛剛落馬,又有一將揮著鐵蒺藜骨朵殺上前來,嘴里大喊道:「賊 將!還我兄長命來!」 原來此人乃是野利龐盧之弟野利措渾,見其兄落馬,于是拍馬趕來,想趁楊 宗保立足未穩(wěn),殺個措手不及! 楊宗保撥轉馬身,舉起亮銀槍,架開勢如千斤的鐵蒺藜骨朵,作勢要逃。 野利措渾見狀,哪能善罷甘休,縱馬追上去。 楊宗保正待如此,只見他兩腿緊夾馬腹,猛地一后仰,使出楊家槍法絕學回 馬槍,那野利措渾沖得太猛,哪里來得及防范,瞬間槍透戰(zhàn)甲,從胸到背,戳了 個血窟窿,倒栽于馬下,掙扎了兩下便斷了氣! 龍金環(huán)見折了兩將,心中憤恨,心知再不出戰(zhàn),銳氣將墮盡,于是舉起大砍 刀,殺將出來,口里大吼道:「小輩休得猖狂,看你爺爺手里的寶刀!」 楊宗保斬了野利兩兄弟,銳氣正盛,自是不會后退半步,回馬轉身便迎了上 去。 兩人兵器相接,金鐵交鳴之聲響徹山野,斗個數十合也未分勝負。 龍金環(huán)暗恂道:「楊宗保年輕力壯,久戰(zhàn)恐怕于我不利,只得用那走線鞭來 贏他,以求速勝!」 思慮已定,龍金環(huán)撥開亮銀槍,調轉馬頭便往自己陣前奔去,楊宗保見龍金 環(huán)刀法并未紊亂,心知有詐,但仗著武藝高強,并不懼怕,拍馬跟了上去! 龍金環(huán)見楊宗保跟來,心中暗喜,解開腰間走線鞭,照著楊宗保胸前被丟了 過去! 楊宗保眼疾手快,見一黑影襲來,心知是暗器,于是側身一閃,避過了走線 鞭,誰知還未緩過勁來,身后便又傳來了破空之聲,楊宗保心知不妙,連忙俯身 伏于馬背之上。 只見那走線鞭去而復返,擦著楊宗保后背而過,刮得那銅片咔啦咔啦直作響, 楊宗保后背一涼,頭上突然輕盈了不少,定睛一看,才發(fā)覺項上金盔已被那走線 鞭卷了去,幸得沒有傷及后腦,否則小命休矣! 龍金環(huán)見楊宗保如此狼狽,于是晃著楊宗保的金盔,哈哈大笑道:「小輩, 識得你爺爺厲害否?你的狗頭在此,還不速速來領!」 楊宗保見識了龍金環(huán)走線鞭的厲害,心中反而有了底,槍尖一指道:「呔! 你這賊將,手上無甚本事,就會使些旁門左道,小爺不陪了!」 說罷,楊宗保調轉馬頭,往本陣疾奔而去。 龍金環(huán)哪里肯放過此等良機,他將金盔別在腰上,順手一甩,將那走線鞭又 扔了出來,如法炮制地襲向楊宗保后背! 楊宗保胸有成竹,見那走線鞭飛來,也不閃躲,只是解下后背掛著的那對銅 錘,往后一甩,照著走線鞭扔了過去! 只聽得「嗆啷」一聲巨響,銅錘正中那鋼鞭,龍金環(huán)見失效,連忙往回收那 走線鞭,誰知一拉之下,身子竟往前閃了閃,差點從馬上栽了下來! 原來楊宗保那對銅錘乃是家傳寶物,當初楊令公就是靠這銅錘贏了佘太君的 走線鞭,收伏了佘太君,成就一對絕世姻緣,如今這銅錘傳到了楊宗保手上,正 巧用來克制龍金環(huán),楊宗保這一甩不僅擊落了鋼鞭,而且還纏住了鋼鞭上的金絲, 龍金環(huán)往回收鞭之時,楊宗保也在發(fā)力猛扯,再加上楊宗??柘掳遵R奔馳之力, 這兩相角逐下,自是年輕力壯的楊宗保占了上風! 龍金環(huán)被拖得差點墜馬,只得使出一招棄車保帥之計,丟了那走線鞭,撥馬 回陣,率軍急退! 楊宗保勝了龍金環(huán),于是鋼槍一舉,命令壓陣的總兵王成揮軍掩上,自己一 馬當先,沖入敵陣,左沖右突,殺傷無數,這一仗大獲全勝,繳獲兵器馬匹旗幟 眾多,俘虜五百余人! 接下來一個月內,楊宗保又連勝數陣,將丟失的擒龍嶺、鎮(zhèn)虎口和天臺山全 部奪了回來,逼得西夏大軍接連后撤,將所余的八萬余兵將集中駐守在長城嶺, 靠著地形險峻,堅守不戰(zhàn)! 捷報傳至朝廷,宋仁宗大為歡喜,一方面加封楊宗保,賞賜天波府楊家黃金 五千兩,另一方面下旨命楊宗保趁勝追擊,揮師西進,進攻西夏。 與此同時,由于孝期已滿,佘太君便率領楊家老小重回了天波府,得知楊宗 保獲勝,天波府內一片歡騰,穆桂英自然也不例外,心中那股隱隱的擔憂也被獲 勝的喜悅沖淡了! ********************************************************************** 汴京城內,一座大宅坐落于城內北側,府門富麗堂皇,極其壯觀,重檐高聳, 檐間有一塊大匾,上刻三個鎏金大字:太師府。檐下掛著兩對大紅紗燈,門框上 貼著鮮紅的對聯(lián),門板漆得黑亮發(fā)光,每扇門上還釘著九九八十一個大銅釘,青 石臺階,兩邊是漢白玉雕欄,寬敞的門洞里放著兩條長凳,門前還站著四個把門 的兵丁,個個橫眉怒目,身強體壯。 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這大白天的,太師府卻關著大門,府內一片靜寂,越過 兩道院子,行至太師府后院,這才聽見些許談笑之聲。 聲音來自太師府后院的會客廳,里面兩人對坐飲酒,身后各立著一人隨侍。 面向門口端坐的人頭戴軟翅幞頭,身著小袖圓領衫,留著尺余長須,雖須發(fā) 皆白,但臉上卻鮮有皺紋,雙目銳利,炯炯有神,正是當朝太師,位極人臣的龐 藉。 而背對門口而坐的人頭戴氈帽,身上雖然也是圓領斑點衫,但卻是左祍,其 人身材矮小瘦削,不足七尺,相貌怪異,非比尋常,眉毛細長入鬢,目能自顧其 耳,兩頰高聳,眼窩深陷,兩耳大而垂肩,鷹鉤鼻,八字胡,朱唇闊嘴,面如古 銅,眉宇間隱隱有不怒自威之勢。 身后站的那人年紀在四十上下,面相有些丑陋,蒜頭鼻,吊白眼,彎刀眉, 臉型瘦長,兩頰凸出,嘴唇薄如紙,耳朵小似蝙蝠。 這兩人一望而知非中原人士,身上的衣裳裝扮也從側面印證了這一事實,而 從龐太師敬若上賓的態(tài)度來看,此兩人必定來歷不凡。 只聽龐太師舉杯道:「來,二王子,老夫再敬你一杯?!?/br> 被稱為二王子的人也不推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淡淡地道:「太師真是太 客氣了!只是不知剛才本王子所提之事,太師考慮得如何?」 龐太師臉色微微一變,雙目中陡然射出兩道狡詐的精光,不疾不徐地道: 「兩國交戰(zhàn),兵戎相見,按理來說你我份屬仇敵,老夫身為大宋臣子,豈能做這 等荒唐之事?」 原來這二王子正是領兵進犯大宋邊界的李元昊,他身后所立之人乃是他的智 囊沒藏訛龐,兩軍正在邊境對壘,身為主帥卻跑到了大宋境內,還成為了龐太師 的座上賓,這不得不讓人感到費解。 李元昊聽了龐太師之言,微微一笑道:「太師,你我皆是聰明人,不妨打開 天窗說亮話!若是你真的如此視本王子如仇敵,怎會與本王子在此對坐飲酒呢? 其實本王子所提之事,于太師也有莫大好處。素聞太師與天波府楊家水火不 容,如今楊宗保得勢,若是讓他凱旋而歸,宋帝定會大加封賞,楊宗保年輕有為, 前途無量,加上八賢王和寇準等大臣的支持,只怕太師在朝內的地位會大受影響。 況且本王子要的并不是侵吞整個宋朝,本王子有自知之明,以我大夏國目前 的國力,就算能打遍宋朝每一寸疆土,也決計守不住,強如遼國尚是如此,我李 元昊豈能不知?」 龐太師聽得此言,皮笑rou不笑地道:「那二王子意欲何為呢?」 李元昊不假思索地道:「以戰(zhàn)養(yǎng)和!只要我大夏獲勝,宋帝便會向我大夏求 和,到時候進貢給我國的錢財必定大大增加,而我大夏近幾年來接連征討吐蕃、 回鶻等部落,正需要錢財來養(yǎng)護。太師只需配合本王子之計策,除掉楊宗保,那 宋朝必定朝野震動,以宋帝之軟弱,勢必主動求和,待到求和信使一到我大夏, 本王子便收兵罷戰(zhàn),如此一來,太師既可以幫宋帝保得江山,又可以除掉楊宗保 這個眼中釘,你我各得其所,豈不美哉?」 龐太師凝視著李元昊,許久才道:「二王子所言有些道理,老夫可以考慮, 只希望二王子信守承諾,老夫雖然貪財,但還知道分寸進退,而且我大宋也不止 楊宗保這一個將才!」 李元昊笑道:「太師盡管放心,本王子親自前來,足以說明誠意,這點微末 之禮,乃是本王子送給太師的見面禮,事成之后,定有重謝!」 話音未落,沒藏訛龐便從身后抬上來一個小箱子,將其擺在了桌上,打開一 看,瞬間滿屋光華,原來里面盛放的竟是數百顆金珠以及瑪瑙翡翠等玉器,這一 箱重達數十斤,足可見這所謂的薄禮何等貴重! 龐太師炯炯有神的眼睛完全被貪婪的光芒所覆蓋,他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 身旁的管家龐貴將箱子收起來,舉杯道:「二王子厚禮,老夫卻之不恭,此事就 這么說定,來,為你我初次見面而干杯,希望合作順利!」 李元昊見龐太師收下禮物,心中大喜,但面上仍是保持著平靜,舉杯相慶道: 「好!祝我們合作愉快!」 一番觥籌交錯后,李元昊道:「既然事情已經商定,那本王子就立刻返回邊 關,等待太師的好消息!」 龐太師擺擺手道:「不急,二王子遠道而來,豈可就此離開,素聞二王子雅 興非常,不如讓老夫手下陪著二王子在汴京城內逛上一逛,這汴京雖比不上江南 煙花之地,但畢竟是都城,美女之姿色也是上上之選,與大夏國內的異域風情大 不相同,二王子豈無意乎?」 李元昊此人最是貪戀美色,從小便在女人堆里長大,年僅三十便已御女無數, 即便家中妻妾成群,但仍然喜好流連于青樓酒肆,對于龐太師的提議自是不會拒 絕,只聽他微笑著點頭道:「太師美意,實不忍辜負,那本王子就恭敬不如從命 了!」 龐太師點點頭道:「如此甚好,只是二王子這身穿著在城中行走多有不便, 老夫命下人為二王子兩人尋一身合體的衣裳,然后再出門,不知二王子意下如何?」 李元昊笑道:「太師思慮如此周到,本王子深表感激,你們中原有句話說得 好,入鄉(xiāng)隨俗,那本王子就體驗一下宋人的穿著吧!」 雙方商議既定,各自離席,分先后出門而去。 ******************************************************************* 汴京城內,一位身著綢衫的半百老者領著兩位衣著華貴、形容古怪的人走進 了城內最大最豪華的一家青樓,名為如意坊。 老鴇見三人均衣著華貴,披金戴玉,立馬便打著香帕迎了上去,一臉諂媚地 道:「喲!三位大爺,光臨蔽處,真是蓬蓽生輝呀!請請請,樓上請……」 三人正是李元昊、沒藏訛龐主仆以及太師府管家龐貴,經過一番精心打扮后, 衣著上絕看不出問題,只是李元昊主仆的相貌怪異,還是有些打眼,但這青樓乃 是魚龍混雜之處,來此之人都是來尋開心的,也就沒什么人在意李元昊的長相了! 龐貴從袖里掏出一錠二十兩的紋銀,塞到老鴇手中,壓低聲音道:「老婆子, 我這兩位貴客從遠方來,聽你如意坊之名聲,所以來此耍耍,你給安排一間清靜 雅致的房間,把如意坊最好的姑娘都叫來!」 老鴇見龐貴言辭霸道,出手又如此闊綽,心知遇到了貴人,連聲道:「有有 有!貴客請隨我來。」 李元昊等三人隨著老鴇來到四樓的一個雅間,這里乃是如意坊最高之處,且 臨近汴京最繁華的街道,憑窗遠眺,小半個汴梁盡收眼底,樓下更是人聲鼎沸, 車水馬龍,一派熱鬧之象。 趁著姑娘們還沒來到,龐貴與老鴇竊竊私語之時,李元昊緩步踱至窗前,背 著雙手,眺望著汴梁城的街道,不由得感嘆道:「常聽人說宋國物產豐富,民風 富庶,遍地繁華,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哪!若是有一天,這汴梁城能歸我李 元昊所有,定要縱馬馳騁,繞著這偌大的汴梁轉上十圈!」 沒藏訛龐乃是李元昊的智囊,聽得此言,微微一笑道:「這一天要不了多久, 只要除了那楊宗保,公子便可長驅直入,到時候這汴梁城就得改旗易幟了!」 李元昊緩緩地搖了搖頭道:「不然,本公子今日與龐藉所言非虛,此次開戰(zhàn), 主要目的是讓宋朝求和,加倍貢奉錢財絹麻。宋朝幅員遼闊,人口更是數十倍于 我大夏,若是強占汴梁,必不能久守,且東邊還有遼國虎視眈眈,我若長驅直入, 后方必定空虛,到時腹背受敵,形勢危矣!」 沒藏訛龐低頭拱手道:「公子說的是,是屬下欠考慮了?!?/br> 李元昊冷哼一聲道:「不過你說的沒錯,那一天并不遙遠!等本公子繼承大 位后,必定厲兵秣馬,讓大夏國力再上一層,只要在我伐宋之時,其余將領可以 抵御遼國入侵的話,那這汴梁城就必定屬于我大夏了!」 主仆二人相視一笑,似乎這汴梁已經成了他們囊中之物。 這時,樓下街道上突然掀起了一陣喧嘩聲,原來是兩位雙十年華的丫鬟舉著 花傘,簇擁著一位中年美婦走過街頭,這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但奇就奇在,美 婦所到之處,路中行人便自動站到路旁,給美婦讓出一條道。 李元昊只道是哪位公主貴妃出行,但又不見儀仗,于是目不轉睛地望向那中 年美婦,想從她身上找出答案。 只見這中年美婦身材高挑而豐滿,比身邊兩位丫鬟足足高了一頭半,她頭盤 高髻,發(fā)髻上插著一柄尺余長的冠梳,左右還別著兩只蝶形簪釵,年約三旬,鵝 蛋臉,面如桃花,細眉如柳,杏眼瓊鼻,櫻桃小嘴一點紅,身上穿著淡紫色衫裙, 領口衣襟上刺繡著祥云花鳥,微露的天鵝雪頸上掛著一串翡翠瓔珞,腳穿一雙軟 底繡花紅布鞋,酥胸高挺,蜂腰纖瘦,臀部挺翹渾圓,雙腿雖然被裙子蓋住,但 從搖曳的裙擺中仍可以輕易看出美腿的修長。 最讓李元昊感到驚奇的是,雖然美婦衣著華美,雍容華貴,但卻無半點貴婦 的嬌驕之態(tài),她面色從容,不露喜怒,步伐矯健,行走如飛,以至于兩個丫鬟一 路小跑,才能勉強趕上美婦的步伐。 不過片刻,美婦便從李元昊眼中消失,但那匆匆而過的優(yōu)美身姿和眼角眉梢 流露出的英氣卻深深地刻在了李元昊腦海之中,讓他回味無窮,久久不能平靜。 「公子可是喜歡那位美婦?」 一聲輕喚突然響起,將李元昊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側身一看,卻見龐貴不知 何時已站在窗前,眼望著美婦消失的方向,臉上帶著促狹的微笑。 李元昊神色淡然地道:「美人美景,自當與人共賞之,喜歡不喜歡,又有何 妨?」 龐貴見李元昊顧左右而言他,眼睛一斜道:「公子可知那位美婦是何人么?」 李元昊見龐貴眼含神秘笑意,明顯在等著他來問,心中不免好奇,于是微笑 道:「別賣關子了,那美婦究竟是何身份?」 龐貴貼近李元昊身邊,附耳輕聲道:「此美婦正是公子死敵楊宗保之妻,名 喚穆桂英!」 李元昊吃了一驚,面色微微一變,旋即又恢復正常,暗道:「原來是她,怪 不得看起來如此眼熟,十多年前初見時她還是風華正茂的青春年紀,如今卻已經 出落成雍容華貴的美婦人了,更沒想到十多年過去了,她眼中的那股英氣卻依舊 未減半分,還是那么讓人望而生畏!」 原來李元昊年輕時曾隨著父親李德明去過宋遼邊界,當時正是宋遼大戰(zhàn),穆 桂英代領帥位大破天門陣之時,所以有些印象。 龐貴見李元昊沉默不語,不懷好意地笑道:「公子要認識她不難,但是以公 子的身份,恐怕……呵呵?!?/br> 李元昊思慮良久,突然道:「走,我們回府,本公子有要事與太師商議。」 龐貴會意地一笑,也不阻攔,跟著李元昊便出門而去。 老鴇正領著一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進門,正巧碰見李元昊等下樓,連忙 呼喚道:「唉,三位貴客,是不是嫌姑娘們來得太遲呀?千錯萬錯都是奴家的錯, 要罰就罰奴家,您可千萬別走呀!」 龐貴回過頭,又丟了一錠五十兩的紋銀給老鴇,朗聲道:「我們公子有急事, 改日再來!」 老鴇收了銀兩,樂得老臉笑開了花,用又長又膩的音調道:「送三位貴客, 貴客慢走,以后常來玩呀……」 ******************************************************************** 幾日后,宋軍大營之中。 楊宗保端坐于帥位之上,左右列著各位戰(zhàn)將,另有監(jiān)軍張由坐于下首。 楊宗保朗聲道:「如今敵軍龜縮于長城嶺內,避而不戰(zhàn),此處地勢險峻,易 守難攻,敵軍兵馬眾多,以逸待勞,實難攻取,偏偏圣上又連番下旨,催我軍前 進,這可如何是好?」 總兵王成出列道:「稟告大帥,這長城嶺雖然地勢險峻,但延綿數百里之長, 敵軍雖多,不可能每一處都有把守,依末將愚見,我們可以尋找敵軍薄弱之處, 率領一支奇兵繞到長城嶺后,與正面大軍一起合擊,如此一來,敵軍勢必大亂, 取下這長城嶺后,大帥便可長驅直入,直搗夏都了!」 楊宗保微笑道:「王總兵所言正合我意,本帥這段時間也在尋找長城嶺之突 破口,通過對俘虜的訊問,本帥找出了三個薄弱之處,分別是老虎崖、陷金山與 葫蘆口?!?/br> 楊宗保站起身來,走到戰(zhàn)事地圖前,指著長城嶺上三個豁口道:「這便是那 三個薄弱之處。」 王成道:「原來大帥早有打算,末將佩服,只是這三處相隔甚遠,同時派兵 的話,難以呼應,若是奇襲,只能選一處進軍?!?/br> 楊宗保道:「此兩處雖然地勢較為平坦,但距離敵軍大營較遠,繞過去所費 時日太久,唯恐夜長夢多,被敵軍發(fā)現,而這一處雖然地形陡峭,難以攀爬,但 翻過去之后卻正好在敵軍大營斜上方,那里林高樹密,正適合發(fā)動奇襲,依本帥 之意,就從此處下手!」 眾人齊齊望去,只見楊宗保手指著地圖上三個幾不可見的小字:陷金山! 楊宗保見眾人沒有意見,于是側身對監(jiān)軍張由道:「張大人,本帥議定從陷 金山發(fā)動奇襲,屆時本帥親領五千部將趁夜前行,翻過陷金山,還請張大人率大 軍于正面佯攻,以牽制敵軍,吸引注意力,等我放火為號,再全力攻打,不知張 大人意下如何?」 張由面容白凈,臉上留著鼠須,身材矮胖,腦滿腸肥,其人無甚本事,卻極 擅拍馬溜須之道,乃是龐太師派來監(jiān)視楊宗保之人,聽得楊宗保之言,張由嘻嘻 一笑道:「吾乃文人,不曉戰(zhàn)事,一切就聽從大帥安排,吾等照辦便是!」 楊宗保點點頭,大手一揮道:「那此事就這么商定!眾將聽令!全軍一更造 飯,二更啟程,張監(jiān)軍率軍于正面佯攻,王總兵與本帥同領五千兵,輕裝簡行, 從陷金山口繞到敵軍后背,發(fā)動奇襲!」 眾將退下后,楊宗保又喚來一名親信裨將,面授機宜道:「為防不測,你領 本部三千兵于大營待命,如若五更后還未見號令,便立刻啟程前往陷金山下接應!」 然而楊宗保千算萬算,卻沒料到帳外仍有一人沒有離開,將剛才囑托聽得仔 仔細細,這人便是監(jiān)軍張由! 監(jiān)軍張由目送著裨將走出大帳后,才回到自己的營帳,快速寫了一封書信, 讓一名親信兵丁帶著,偷偷出營去了。 四更時分,天正是最暗的時候,楊宗保和王成帶著兵將,悄悄來到了陷金山 下,為了不弄出大的響動,楊宗保只穿了隨身軟甲,其余兵士則大多身穿皮甲。 眾軍爬到半山腰之際,楊宗保突然聽得一陣異響,抬眼一看,只見陷金山上 隱隱有火光,楊宗保心知不妙,連忙示意王成和眾兵士俯下身軀,隱蔽起來! 「楊宗保,大爺們已經等候多時了!速速投降!免你一死!」 說時遲那時快,靜寂的山間突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吼聲,一陣帶著火光的箭 雨鋪天蓋地射了下來,霎時間,慘叫遍地,山坡上的草木也被火箭點著,噼里啪 啦地燃燒起來! 「中計了!」 楊宗保長嘆一聲,不顧暴露自己的方位,站起來大喊道:「眾軍聽令,速速 撤退,不得戀戰(zhàn),分散躲避,沖出重圍!」 話音未落,幾枝火箭便呼嘯而來,幸得楊宗保武藝高強,用槍撥開,才幸免 于難。 眾兵將聽得楊宗保之言,連忙往山下奔逃,西夏兵將怎肯放過,又是一陣火 箭,如同瓢潑大雨一般射將下來,射死射傷者不計其數,整個山坡都燃起了通天 火光,亮得如同白晝一般! 還未等王成等人反應過后,山上又是一陣如雷吼聲,只見眾多西夏兵丁,手 持長槍利矛,如同潮水一般從山頂上猛沖下來! 王成望著漫山遍野的敵軍道:「不可能!敵軍怎知我們今夜會從陷金山翻過? 一定有jian細!大帥,末將死不足惜,但你乃全軍根本,一定要突圍出去,末 將等舍死為你殿后,大帥請速速下山!」 楊宗??坏溃骸肝覘钭诒<葹榻y(tǒng)帥,豈可棄部將奔逃,以你們之性命茍活 我一人?勿多言,我們一起沖出去!」 王成咬牙道:「此時不是講情誼之時,大帥切莫感情用事,不然你我皆死于 此地!」 楊宗保再三不肯,正爭執(zhí)之時,敵軍已驟至,將楊宗保和王成等人圍了個水 泄不通! 王成哀嘆一聲,揮刀沖了出去,楊宗保也挺槍沖向敵軍,其余親信兵丁自然 跟隨,與夏軍殺作一團。 雖然敵眾我寡,但楊宗保和王成均武藝高強,且都殺紅了眼,在親信兵丁的 護衛(wèi)下,兩人奮戰(zhàn)多時,竟然奇跡般地殺出了一條血路,沖到了山下,此時天已 經蒙蒙亮了。 楊宗保回頭一望,見身后除了王成,已只剩下不足十人,且都傷痕累累,自 己一身軟甲已被鮮血覆蓋,頸上頭盔上的紅纓也被削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再 看王成,多處血流如注,腳步踉蹌,顯然傷得不輕! 楊宗保為了振奮士氣,激動地道:「大家堅持住,我們已經沖出了重圍,接 應就快來了!」 話音未落,前方山谷里便傳出一聲冷笑:「楊宗保,你死到臨頭了,還在做 夢呢?我等早已在此恭候多時,就等你自投羅網了,你的接應也早被殺光了!」 只聽得一聲炮響,一隊人馬殺將出來,為首者頭戴金盔,身穿獸面吞頭連環(huán) 鎧,頸系大白披風,手執(zhí)月牙戟,腰懸八寶射日弓,座下烏云追月馬,雖然身材 矮小,但深陷的眼窩中卻透著一股極強的殺氣,正是西夏二王子李元昊! 楊宗保見前路被堵,后面喊殺聲也越來越近,又聽得李元昊之言,心知必死 于此地,于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大吼道:「將士們!奮勇向前,至死方休!」 說罷,楊宗保手持長槍,身先士卒,沖向攔截的馬隊,王成等人也不甘落后, 緊隨著楊宗保發(fā)起搏命沖鋒! 李元昊長戟一指,百名騎兵瞬間沖出陣營,風馳電掣般奔向楊宗保。 楊宗保從夜半殺到天明,早已是強弩之末,但面對來勢洶洶的騎兵卻依然毫 無懼色,只見他銀槍一挺,如同毒蛇吐信,一槍便將沖在最前頭的騎兵挑落馬下。 一招得手后,楊宗保雙手握緊槍桿,彎腰盤旋,使出一招橫掃千軍,頃刻間 馬鳴聲和慘叫聲響徹山谷,五六匹駿馬的腿被槍桿和槍尖齊齊掃斷,長槍也斷成 了兩截! 王成等人見楊宗保勇猛無敵,士氣大受鼓舞,揮刀持槍沖進了馬陣之中,西 夏騎兵前陣受阻,后陣卻是氣勢不減,霎那間就將王成等人淹沒! 一番廝殺過后,沖鋒的百余騎兵折損了二三十,而楊宗保手下卻只剩下了四 人,連總兵王成也未能幸免于難,倒在了血泊之中。 李元昊見狀,將騎兵召回,高聲道:「楊宗保!你已陷入重圍,插翅難逃, 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杰,如今我大夏兵強馬壯,國主勵精圖治,絕非宋室腐朽朝 廷可比,你身為天下名將,若是肯歸順我大夏,必能得到國主重用,一展雄才, 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何苦還要負隅頑抗呢?」 楊宗保怒極,厲聲斥責道:「住口!我楊宗保乃是頂天立地的男兒,若是屈 服于你等賊寇之下,茍全性命,貪慕榮華富貴,豈不受盡天下人恥笑,又有何面 目去面對楊家歷代忠烈!賊將,廢話少說,我楊宗保就算身遭千刀萬劍,也絕不 做那不忠不孝茍且偷生之人!看槍!」 說罷,楊宗保騎上一匹無主戰(zhàn)馬,手執(zhí)只剩半截的銀槍,怒吼著向李元昊沖 去,腦子里抱著舍身忘死的信念,只想拼個同歸于盡! 「既然你冥頑不靈,那就怪不得我了!」 李元昊冷哼一聲,將月牙戟搭在雕鞍上,拿起八寶射日弓,彎弓搭箭,射向 楊宗保前胸。 楊宗保已經力竭,而且滿臉是血,眼簾早被厚厚的血痂覆蓋,聽得破空之音 時,羽箭已到面前,完全來不及招架,他只覺身體一陣絞痛,羽箭已穿透軟甲, 射入了左肋,箭頭直透后背,強大的貫穿力讓他身軀一晃,差點從馬上栽了下來, 但楊宗保仍不甘示弱,咬緊牙關,雙腿一夾馬肚,繼續(xù)向前沖去! 緊接著又是兩聲銳氣破空的呼嘯,楊宗保身上又多出了兩枝羽箭,其中一枝 深入肺腑,楊宗保頓時呼吸困難,咳出了血漿,身體搖搖欲墜,連那半截銀槍都 差點把持不住,但他乃是鐵打銅鑄的硬漢,即便意識模糊,全身脫力,也不肯后 退半步,仍然憑借著驚人的意志力挺直腰板,用槍尖扎了一下馬頸,驅使座下馬 往前進,戰(zhàn)馬負痛,長嘯一聲,不管不顧地向李元昊沖去。 李元昊見楊宗保如此堅強,暗嘆一聲道:「常聽說楊家將忠勇剛強,寧死不 屈,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只可惜你我敵對,于公于私,我都不能放過你, 既然你一心尋死,那本王子就給你個痛快吧!」 李元昊長嘯一聲,縱馬上前,一戟刺毫無還手之力的楊宗保于馬下,梟其首, 對幸存的四位兵卒道:「念在楊宗保寧死不屈的氣節(jié),本將不殺你們,速速將楊 宗保的尸身和遺物帶回去,好好安葬吧!」 幸存的四位兵卒都跟隨楊宗保多年,見楊宗保罹難,心中哀慟萬分,放聲痛 哭,他們很想效仿楊宗保為國捐軀,但李元昊之言提醒了他們,四人抹干了眼淚, 拖著沉重的軀體走上前來,兩人抬起楊宗保鮮血遍體的無頭尸身,兩人拾起楊宗 保的斷槍以及頭盔,相互攙扶著向山外走去。 李元昊大手一揮,數千兵將立刻讓出了一條通道,目送著四位兵卒和楊宗保 的遺體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