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藏進(jìn)被窩里。被子拉過頭頂時，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眼睛仿佛失明一般，什么也瞧不見。然而，視線遭到阻隔，其他感覺卻像是放大了數(shù)十倍，敏感至極。比如，掃在耳側(cè)的清淺呼吸，比如不小心相互觸碰的指尖……

這一方小小空間，完全與世隔絕，只有他和戚時，近在咫尺，呼吸交纏，親密而又曖昧。段堯被這氛圍蠱惑，稍稍支起身，在黑暗中精準(zhǔn)尋到了戚時的嘴唇，低頭，吻上。

緊抿時線條冷厲的唇瓣，卻有著與之表象完全相反的柔軟，讓人控制不住想要深嘗。段堯怕驚醒戚時，也不敢多加動作，只貼著那唇，謹(jǐn)慎而又小心地稍稍勾勒著唇形，淺嘗輒止。

“……你在做什么？”

正當(dāng)他戀戀不舍離開，剛松了一口氣時，突然有聲音傳來，連腰間也環(huán)上了一只手臂，段堯瞬間被嚇出一身冷汗。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緘默著等待戚時的判決書。

“你想要拿什么東西么？你別亂動……我?guī)湍隳??！睅е鴿庵厮獾穆曇粼诙鷤?cè)響起，段堯感覺到戚時伸手揉了揉眼睛似乎在努力清醒，他當(dāng)即把像是被人解了xue似的，一把將想要坐起身的人按了回去，自己也重新躺下，剛才的緊繃消失無影。

“把你吵醒了么？我就是醒了睡不著而已?！倍螆蝽樦脑捊拥?，“沒什么，你快睡?！?/br>
“睡不著……”戚時打了個哈欠，往他這邊蹭了蹭腦門輕輕撞在他的額角，聲音里還帶著濃重的困倦，“要陪聊嗎？”

段堯低聲笑了一下，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都困成這樣了，聊什么聊？你難不成真要攻寵受？”

戚時跟著也笑，笑完清醒了不少，拉開眼睛上的手掌，順手?jǐn)]了一把段堯的頭發(fā)，笑著回答：“那就寵一回吧?！?/br>
他側(cè)身面對段堯，又把被子往上拉了些，將整個被窩捂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這才重新開口：“來吧，身下受，想聊什么？還是要我給你唱安眠曲講個睡前故事？”

段堯任他口頭上占著便宜，不反駁。他很想問你喜歡我嗎？你想和我在一起嗎？你能不能等等我？然而所有的話都開不了口。雖然趁著人睡著，他可以放縱自己這樣那樣，可當(dāng)面對著清醒的戚時時，他非但不能泄露半點(diǎn)心思，還得盡力維持著哥們兒好兄弟的角色。

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從一堆風(fēng)花雪月粉紅泡泡后找到一個合適的話題，他問：“你之前說，想離開這里，你想好去哪了嗎？”

黑暗里好一陣沒有聲音，戚時大概在思考，最后反問他：“你呢？你要回帝都嗎？”

段堯點(diǎn)頭，又想起漆黑一片他看不見，當(dāng)即出聲：“總是要回去的?！?/br>
他頓了頓，朝人拋出橄欖枝：“你要是沒有想去的地方，不如跟我回帝都！小爺罩著你！保你吃香喝辣橫著走！當(dāng)然，就算我不行，還有衛(wèi)景呢。衛(wèi)小景人很好，你們會合得來的。到時候那家伙會多一個朋友，你也不必當(dāng)獨(dú)行俠。”

段堯暢想著未來，唇角彎起。雖然，雖然他只能和戚時保持最普通的兄弟死黨關(guān)系，可他依舊想把人放在眼前，累了看一眼，想了聊一聊，可以隨時隨地找人聚一聚，不會因?yàn)榫嚯x和時間而消磨了感情，到最后只成為彼此生命里的過客。

更何況，他所說確實(shí)也沒錯。衛(wèi)景人不錯，戚時也很好，兩個人可以相處的很好。而在帝都，不管這家伙出了什么事或者未來有什么發(fā)展，他們總能幫上一幫。

一舉數(shù)得，何樂而不為。

戚時也順著話應(yīng)下。哪怕現(xiàn)在處境好轉(zhuǎn)，他依舊只想離開這里，去一個遙遠(yuǎn)的，沒有人認(rèn)識的地方。遠(yuǎn)離這個背負(fù)著他沉重的歲月的地方，遠(yuǎn)離那些叱罵與指責(zé)，遠(yuǎn)離血腥的夢境……

他原本只想找個小一點(diǎn)的城市，過安穩(wěn)平靜的生活。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繁華的都市，因?yàn)槟抢镆馕吨嗟睦婕姞?，太多的物欲橫流，太多的變故與無奈，卻少有他所追求的純粹。可眼下聽段堯這么一說，卻忽然對帝都生起向往，向往著那座段堯生于斯長于斯的城市，向往著他所說的有朋有友再美好不過的生活。

黑暗里，那一句低聲應(yīng)諾之后，再沒有其他聲音，段堯聽著戚時的清淺呼吸，狐疑地送了一根手指到他臉上，還沒戳下去，就被人握住。

“想做什么呢同桌？還不睡？”

戚時的聲音帶著笑，就連這再平常不過的言辭，在他口中也多了三分柔和與婉轉(zhuǎn)。段堯明顯感覺到有隱約的困意襲來，可卻不想這么睡去。當(dāng)即強(qiáng)打著精神和人鬧騰。

“你的聊天就兩句話呢？好吧，就算聊過了，那安眠曲和睡前故事呢？在哪呢？說話得算話同桌！”

戚時被他這死皮賴臉的語氣逗笑。

“行吧，今晚寵你。安眠曲沒有，睡前故事倒有一個，從前有座山……”

段堯：“……”

這就是寵嗎？好吧，四舍五入也算。他默默接了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和……”

戚時伸手敲了敲他的腦袋：“別打岔。山上常年積雪，從來不見春意，山上的廟里有個小和尚叫段堯堯，段堯堯很想看看春天是什么樣的，可自打他長大也沒有見過多少綠意。段堯堯的屋子背后有一棵梧桐樹，樹上有一個大鳥窩?！?/br>
“有一天，鳥窩被風(fēng)刮落，掉在厚厚的白雪上。段堯堯?qū)鰝碾r鳥帶回屋子，整日整夜藏在心口暖著。日復(fù)一日，終于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小鳥重得了生機(jī)，為了感謝段堯堯，小鳥吐了一把火，融化了山頭所有的白雪，沒有了白雪的嚴(yán)寒，春神終于再次光臨了山頭，段堯堯最終見到了心心念念的春天……”

段堯彎著唇合上眼，心里暗自吐槽著，這故事太粗糙，一看就知道是臨時編的。

然而，在他的睡夢里，終于見到春天的段堯堯發(fā)現(xiàn)小鳥浴火重生，變成了一只漂亮的鳳凰。鳳凰張嘴能吐人話，告訴他，他叫戚時時。

……

段堯坐在書店外的花壇邊上打著哈欠，他兩今天睡到十點(diǎn)多才起，剛剛吃完早飯，戚時順路進(jìn)了書店給段堯挑輔導(dǎo)書。

里頭人多，段堯也沒有要求隨同一道，自覺在外頭等人。戚時進(jìn)去的有點(diǎn)久，他把朋友圈，空間，微博都看了一遍，人還沒出來。正打算把積攢了好幾天的更新看完時，視線里出現(xiàn)一雙陌生的鞋，抬頭，是一張陌生的臉，帶著點(diǎn)痞氣和邪氣，比蘇運(yùn)看起來更像社會里混的青年。

社會青年叼著根煙俯下身湊到段堯面前，段堯連頭也沒抬，只掀了掀眼皮，瞥他一眼：“有事？”

他這樣的態(tài)度，對方也不生氣，咬著煙朝他笑了笑：“段堯是吧？一看就知道是同道中人，怎么樣，要不要一起玩玩？戚時那人，后來我才知道，都是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