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過來，親自過來，服侍初妍解下斗篷。

    熟悉的沉香木的沉郁香氣鉆入鼻端，初妍不適地想往后退，卻被他拿手在她背后一擋，輕聲道：“別動(dòng)?！?/br>
    男子的手貼在她后背，狀近擁抱，初妍渾身僵住，又強(qiáng)迫自己放松。

    宋熾看出她的不自在，溫言道：“很快。”一只手靈活地解開了系帶。

    香椽這時(shí)才反應(yīng)過來，忙上前接過斗篷，抱在手中。

    初妍低著頭說了聲：“多謝阿兄?！?/br>
    宋熾順勢(shì)幫她抿了抿垂落的發(fā)絲，溫言道：“你是我meimei，謝什么？”

    話音剛落，一道清脆的少女聲音響起：“大哥偏心，我和阿姐也是你meimei，怎么沒見你幫我們解過斗篷？”

    簾子打開，兩個(gè)美貌少女一前一后走了進(jìn)來，和初妍差不多年紀(jì)的模樣，一個(gè)鵝蛋臉，柳眉鳳眼，翹鼻薄唇，神情驕矜；一個(gè)瓜子臉，杏眼桃腮，俏皮活潑，說話的正是后一個(gè)。

    初妍認(rèn)出這兩位，正是宋思禮的兩個(gè)女兒宋姮和宋嬈。二姑娘宋姮是段夫人所出，出身高貴，性子高傲，素來目下無塵；三姑娘宋嬈則是宋思禮的妾室戴姨娘所出，心思玲瓏，上輩子沒少給初妍使絆子。

    兩人一進(jìn)來，就看見了坐在一旁喝茶的宋思禮，嚇了一跳，忙過來向宋思禮行禮。

    宋思禮嚴(yán)肅著一張臉：“還不快去見過你們長姐。”親自向初妍介紹道，“這是你兩個(gè)meimei?！敝钢Z蛋臉少女，“二丫頭宋姮，”又指瓜子臉少女，“三丫頭宋嬈?！?/br>
    宋思禮的兩個(gè)兒子宋浩和宋釗前幾年就被送去了京郊的西山書院讀書，一個(gè)月才能回家一次，這會(huì)兒卻不在家。

    宋姮和宋嬈的目光落到初妍面上，都是一怔。尤其是宋姮，臉色變得不怎么好：她素來自負(fù)美貌，這會(huì)兒冷不丁來了個(gè)碾壓她的，一口氣頓時(shí)哽在喉口。

    姐妹三人各懷心思，見過禮，各自歸座。

    宋嬈是個(gè)安靜不下來的，一邊好奇地打量初妍，一邊拉著宋姮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她說了什么，宋姮看了初妍一眼，臉色更不好了。

    高mama扶著董太夫人走了出來。眾人都站了起來，一時(shí)叫“母親”的叫“母親”，叫“祖母”的叫“祖母”，一片熱鬧。

    宋嬈更是直接鉆到了董太夫人懷里，摟著她的腰撒嬌道：“祖母，聽說您為了等大jiejie歇晌歇晚了？我不管，您可不能有了大jiejie就不疼我了?！?/br>
    董太夫人素來不茍言笑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你這猴兒，說這種沒良心的話，祖母什么時(shí)候虧待過你？”

    宋嬈笑嘻嘻地道：“沒有，沒有。我就知道祖母最好了。”

    董太夫人伸指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額頭：“你啊……”目光落到裊裊婷婷而立的初妍身上，微微一怔，心中暗叫冤孽：這容色，竟似比盧氏年輕時(shí)還要出色幾分。尤其是那對(duì)妖嬈多情的桃花眼，簡直與盧氏當(dāng)年一模一樣。

    她不動(dòng)聲色地看向宋思禮方向，見他頻頻看向初妍，心中煩悶，給趙mama使了個(gè)眼色。

    趙mama將拜墊放在初妍腳下，笑道：“大姑娘，該給太夫人磕頭了。”她在西梢間聽了太夫人和高mama的一番對(duì)話，雖不甚明白，對(duì)初妍的態(tài)度到底收斂了許多。

    初妍盈盈下拜，口稱：“拜見祖母?！?/br>
    董太夫人望著伏在地上，宛若一朵盛開芙蕖的柔弱少女，暗中一嘆：“起來吧?！庇挚聪蛩嗡级Y，“今日大丫頭回家，是件喜事，和你媳婦說一聲，今兒都在我這里吃飯吧?！?/br>
    宋思禮才注意到董氏不在，問宋姮宋嬈道：“你們母親呢？”

    宋嬈答道：“大興的莊子出了點(diǎn)問題，太太這會(huì)兒正在見那邊的莊頭，會(huì)晚些過來?！?/br>
    宋思禮沉了臉：“今兒大姑娘回家，莊子的事，竟比這個(gè)還重要嗎？”

    宋嬈不敢說話。宋姮為自己母親抱不平：“母親聽說她回來，早幾日就在準(zhǔn)備，吃穿用度，哪樣不想到了？父親這話委實(shí)誅心?！?/br>
    宋思禮越發(fā)惱怒：“什么她不她的，那是你jiejie?！?/br>
    宋姮被他呵斥得一愣。她是宋思禮和段氏唯一的嫡女，打小兒就如掌上明珠般被捧大，哪里受過這樣的重話？面上繃著，眼淚已開始在眼眶中打轉(zhuǎn)：“父親是為了她責(zé)怪我嗎？”

    宋思禮皺眉：“怎么還是一口一個(gè)她？”

    宋姮一下子站了起來：“我就叫她了，怎么，偏她金貴，連個(gè)‘她’都稱不得？”

    宋思禮大怒：“放肆！”

    “好了！”董太夫人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父女倆的爭執(zhí)，先說宋思禮，“老二，二丫頭說的沒錯(cuò)，稱個(gè)‘她’也不是什么大事?！痹僬f宋姮，“二丫頭，這是你父親，豈可頂撞于他？”

    宋姮“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委屈道：“祖母……”

    宋思禮額上青筋亂跳：“你母親真是把你寵壞了，看看成個(gè)什么樣子？”

    宋姮哭得更大聲了。

    董太夫人遷怒地瞪了初妍一眼。

    初妍只作不見，坐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思緒早就飄到了不知哪里。上輩子時(shí)，董太夫人責(zé)怪的一眼曾叫她愧疚不安，總覺得是因?yàn)樽约翰乓鹆烁概畟z的爭執(zhí)；如今情景重現(xiàn)，她已能置身事外，只當(dāng)看戲。

    這一切，從來都不是她的錯(cuò)。只是聽著到底心煩，也為從前的自己不值。

    她忽地站起。眾人的目光看了過來，連宋姮的哭聲都小了些。

    初妍道：“祖母，母親還在云汀院等著我，我先告退了?！?/br>
    這是不在這里吃飯的意思了？董太夫人愕然。太久沒有人公開違拗過她的意思，以致于她一時(shí)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初妍又添了一句：“也免得我在這里，惹得大家不快。”

    董太夫人失聲：“你這孩子，胡說什么？”

    初妍靜靜地看著董太夫人，眼眶一點(diǎn)點(diǎn)變紅。董太夫人望著她清澈了然的眼眸，忽然什么都說不出了，露出頹然之色。

    初妍無聲地行了一禮，向外走去。香椽忙拿著斗篷追上。

    鶴年堂中，一時(shí)氣氛凝滯下來。片刻后，宋思禮猛地一掌擊在扶手上，還在哭泣的宋姮嚇了一跳，哭聲頓時(shí)止住。

    宋思禮冷笑道：“孽女，你現(xiàn)在可滿意了？”

    宋姮不服，還想說什么，一眼瞥到宋思禮鐵青的臉色，愣是嚇得沒敢再開口。

    董太夫人不滿道：“你嚇唬孩子做什么？”

    “孩子，馬上要及笄的人還是孩子？”宋思禮沉下臉，“母親，這件事，我們單獨(dú)談?wù)劇！?/br>
    *

    天已全黑，一輪明月掛在當(dāng)空，清輝皎皎。搖曳花枝，重重屋宇都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輝，朦朧而美麗。

    初妍出來得匆忙，忘了討要燈火，打發(fā)香椽回頭去找碧葉，自己站在鶴年堂門的銀杏下望著遠(yuǎn)處發(fā)呆。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