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照顧他的脆弱，一直柔聲細(xì)語地安撫他，他稍微流露出失落的神色，玉纖阿就會關(guān)心地問他哪里不舒服。

    玉纖阿以前自恢復(fù)本性，不在他面前偽裝后，她可是經(jīng)常的不理他！更罔論關(guān)心他問候他哪里不舒服了！平時他讓她過來，她不想過來的話就當(dāng)沒聽見。

    平時玉纖阿對他多惡劣，這一早上就對他多呵護(hù)！

    范翕震驚之下，心中飄飄然，恨不得一輩子都這樣“失明”下去。只要玉纖阿一直對他這樣，他愿意一輩子看不見的。

    不過在找醫(yī)工看病時出了點(diǎn)兒意外，連續(xù)兩個醫(yī)工都疑惑地表示范翕的眼睛沒問題，范翕心虛之下，見玉纖阿不疑有他，玉纖阿只以為是這小鎮(zhèn)太破，醫(yī)工水平太差。二人出了醫(yī)舍，玉纖阿怕范翕難過，還主動安慰他：“哥哥別擔(dān)心，他看不出你眼睛的問題，總有人看得出來的?！?/br>
    范翕便作出悵然狀：“我不想連累你……”

    玉纖阿心疼他，又是對他好一頓安慰。

    但之后范翕怕露餡，不肯再找大夫看眼睛了。玉纖阿以為他是受挫后自憐，怕刺激到他，便也由著他。下午的時候，范翕裝著盲人，讓玉纖阿和自己的衛(wèi)士聯(lián)系，傳遞消息。

    二人回到村中老嫗的院中，老嫗去鄰居家串門了，范翕和玉纖阿坐在院中，范翕口述，讓玉纖阿幫他寫信。

    他平時對玉纖阿說話溫溫柔柔，但是當(dāng)他坐在院中石凳上，讓玉纖阿給他的下屬寫信時，他的語氣就非常強(qiáng)硬冷漠了：“將薄寧帶著與泉安手下人手匯合。不必急著來尋我，當(dāng)利用薄寧，誘楚寧晰上勾。不必?fù)?dān)心傷到楚寧晰，該如何下手就如何下手?！?/br>
    又讓玉纖阿給曾先生等人寫信：“從越國撤兵，所有人馬分批入楚地，與我匯合。撤兵之舉當(dāng)循序漸進(jìn)，做的隱秘些，不要讓吳國察覺……仍給越國一種我們未撤兵的假象……”

    玉纖阿寫信時，抬目看范翕。

    她嘆于他對待下屬的淡漠和強(qiáng)勢，想也許這也是范翕的本性。這家老嫗不在，不怕被人聽到二人的談話，玉纖阿問他：“為何楚王女這般針對公子？”

    范翕道：“她瘋了。”

    玉纖阿：“……”

    她佯怒：“你好好說話呀！怎能開口就咒人家瘋了？”

    范翕唇角一抹涼笑，道：“因?yàn)樗患叶急恢芴熳铀鶜?，這都是因?yàn)樗竿跖c我母親私通的緣故。她自然恨我?！?/br>
    玉纖阿愣住。

    沒想到范翕這么平靜地說出這樣勁爆的話……在她愕然無言時，他竟然挑眉笑：“覺得意外？”

    玉纖阿喃聲：“不是……怎么會……虞夫人怎么會這樣……這是真的么？”

    范翕垂了眼，漫不經(jīng)心：“誰知道呢?！?/br>
    他許久沉默。

    但也許是這話他從不和旁人說，憋得太久了。玉纖阿溫柔的目光望著他，他便禁不住說了自己從不跟人說的那些話：“你不是一直怪我身體弱么？其實(shí)我最開始身體應(yīng)該沒那么差。我雖是早產(chǎn)兒，但我初出生時，我父王母后都分外疼愛我。那時我長在周王宮，我母親也沒有被囚去丹鳳臺?！?/br>
    “但是之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母親應(yīng)該是從周王宮中失蹤了一兩年。這個時候，我父王仍是疼我的。我只是很久不見到我母親，但我那時又知道什么呢。我在周王宮長到三歲，忽然有一天，宮中開始流傳起我母親與楚王私通的話。”

    “自此，我父親就厭了我，我在周王宮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周天子厭我，宮中人便開始薄待我。我的身體就開始差了……到我三歲的某一天，我被我父王趕出了周王宮，我再一次見到了我母親。這時，她已經(jīng)被周天子囚于丹鳳臺了。從此后，我才是跟著我母親的?！?/br>
    范翕自嘲：“我父王徹底厭了我。我母親多次求他讓我回王宮，他都置之不理?！?/br>
    玉纖阿慢慢站起，走向范翕?？此椭^，低聲：“所有人都說我是我母親與楚王私通所生的，楚寧晰因此恨我的出生毀了楚王室的一切……”

    玉纖阿走到了他面前，她站著，他坐著，她傾身擁他入懷，顫聲：“公子……”

    玉纖阿后面的話沒有說下去，因天地間傳來刺耳的號角聲和鼓聲。她扭頭，她懷中的范翕與她一起扭頭看去，他們看到不遠(yuǎn)處的烽火臺上，燎煙沖天而起，烽火熊熊……

    范翕熟悉烽火傳遞的所有訊息。

    他臉色微微一變，因他認(rèn)出這烽火的訊息，是洛地失守，周天子薨……

    --

    云夢澤間的一處行宮，楚寧晰大步踏入宮中，見楚國大司馬焦急地負(fù)手轉(zhuǎn)圈。楚寧晰的右手前日被范翕捏得骨折，痛不欲生，但她性強(qiáng)，也不肯叫委屈。楚國大司馬前來，她手上隨便包扎一下，就拖著自己腫得厲害的手來見大司馬了。

    大司馬回頭，看到公主的手臂上的紗布，驚了一下。

    楚寧晰滿不在乎：“公子翕捏的?！?/br>
    楚國大司馬這才想到自己的目的，皺著眉：“公主，你偷拿走了兵符，派人去追殺公子翕？你為何要這樣做？！”

    楚寧晰詫異，怔愣原地，她沒想到大司馬會問出這種問題。

    楚寧晰喃聲：“大司馬，我一家毀于他的出生，這還不夠我追殺他么？且我認(rèn)為，我追殺公子翕，并不會遭來什么惡果。北方打仗，根本沒心思管我們?！?/br>
    大司馬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女郎倔強(qiáng)地盯著自己不服輸?shù)臉幼拥溃骸爱?dāng)年的事怎能怪到公子翕頭上？楚國的悲劇，與一個剛出生的小孩兒何關(guān)？你如此怨恨，為何只針對公子翕？你為何不去殺虞夫人，不去殺周天子？”

    楚寧晰眼圈紅透，高聲：“我想殺的！你以為我不想么？我剛出生就失去了父母，我母親生前不曾得我父王一個好眼色，都是因?yàn)檎l？我有記憶開始，就東躲西藏，怕天子欲殺我……我在民間被藏到三歲才能重回王宮。重回王宮之日，我楚氏一族，只剩下我一人?！?/br>
    她眼中噙了淚，淚水卻不肯掉：“因?yàn)橛葑纺莻€女人！我父族盡亡，母族盡毀，都是因?yàn)橹芴熳拥木壒剩∥疑詈薹遏?，深恨虞追，深恨周天子！?/br>
    楚寧晰哽咽：“是，我沒本事，我只是一個王女。我幼時偷溜入丹鳳臺，我想看看讓我父王迷戀一生的女人是什么樣子……就因?yàn)槲谊J入了丹鳳臺，我身邊的仆從一夜之間全被換了。我怕了，我不敢問那些人是不是死了。丹鳳臺雖在楚地，可我從那以后再不敢去了?！?/br>
    “而今，我若是能殺了公子翕就好了。之后我若有能力，我也要?dú)⒘擞葑贰Ｎ胰粲斜臼?，我也要?dú)⒅芴熳印Ｎ易钕霘⒌木褪侵芴熳印墒俏沂浅跖?，我一舉一動都會將楚國重新帶入深淵。我不敢動。我恨天子，但我又怕天子。”

    她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