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旁邊一棵樹前，繼續(xù)捶打細弱的樹干。

    穆建敏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態(tài)的二哥，有些慌張，有些擔(dān)心，剩下的心思仍舊留在呂亢那張毫無留戀的慘敗面容上。她不能想象呂亢是怎樣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罪名，這不是他的錯，他是無辜的！

    穆建鎬雖然借了他的身份，卻沒有貪那一官半職，他們誰都沒有傷害別人，為什么要遭受這樣的橫禍與折磨？

    越想越是傷心，哭聲已完全止不住。

    淚眼之中，看到父親穆礪琛高大的身影到了穆建鎬身邊，一伸手，便扯著穆建鎬的衣領(lǐng)，將他拖行到樹林深處一棵足有一人抱的古樹前，摔在地上！

    “你穆二公子天縱奇才，這般厲害，怎么只揀弱的欺負？”穆礪琛冰冷又刻薄的聲音在穆建鎬頭頂上響起。

    “不要因為你的任性讓更多的人和物為你犧牲！想發(fā)泄，來，打這棵！”穆礪琛指著眼前的大樹，沉聲道。

    被穆礪琛拖行一段，又被痛罵一通，穆建鎬已經(jīng)恢復(fù)了理智，知道了自己的錯處。然而，他仍舊無法接受呂亢的死，癱坐在枯枝敗葉的地上，肩膀微微顫抖著，一時有些無助地?zé)o聲飲泣。

    樹林外有沸騰的人聲慢慢經(jīng)過，是圍觀行刑后散去的百姓。

    穆建鎬緩緩轉(zhuǎn)頭，努力望向樹林外，眼神從哀傷慢慢變得清明，停了哽咽，低聲問道：“那些……那些……”

    努力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穆建鎬長吸一口氣，再緩緩?fù)鲁鋈?，終于鼓起勇氣問向穆礪?。骸澳切怼俑畷绾翁幚恚俊?/br>
    穆礪琛見兒子的情緒漸趨平復(fù)，也不再擺出犀利的一面，溫聲答道：“會通知家人來收尸的?！?/br>
    家人？！

    穆建敏突然抬起頭來，用手背抹了抹眼淚，低聲驚叫道：“肖叔叔不是說安排他們一家去了聿國，怎么又會出現(xiàn)在揚城？呂伯伯和呂大娘不知現(xiàn)在哪里？”

    “對！他們?nèi)四?？”穆建鎬也意識到情況有異，立即起身便要出樹林。

    “別慌，在這里等一等?！鄙蚺吧焓职醋∧陆ㄦ€的肩膀，柔聲道。

    言下之意是等待收尸之人趕來，便可知呂家父母是否安好。

    一直等到太陽偏西，其他尸身都已被收走，仍未見呂家父母出現(xiàn)，穆建鎬和穆建敏已經(jīng)露出失望的神色，便是沈弄璋和穆礪琛也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四人正要離去，便見一個老人和四個抬著棺木的青年出現(xiàn)在山坳中。

    那老人沈弄璋認識，乃是揚城義莊之中專門為死去之人整理遺容之人，今年已將近七十歲。

    老人手腳利索地將呂亢的尸身和頭顱拼在一起，又掏出針線將頭顱縫合在尸身之上，仔細地擦去他臉上、身上的血漬，最后，從身上背的包袱中取出一套干凈的衣服，為呂亢換上。

    做完這一切，四個青年將呂亢的瘦弱尸體輕輕抬起，小心翼翼地裝進棺木之中，向西而去。

    在這刑場的西邊，是一片墳地。

    四個青年將棺木抬到一處早已準備好的墓坑旁，葬了下去！

    沈弄璋等人遠遠跟著，看到那墓坑旁已經(jīng)有兩座墓碑，穆礪琛眼尖，已經(jīng)看清了墓碑上的姓氏，正是呂亢的父母。

    呂家這墓地所處位置算得上這整片墓地之中地勢最好之處，穆礪琛和沈弄璋看著前面五人忙碌下葬呂亢的身影，已然猜出是何人所為。

    “是李當(dāng)家安排的么？”穆建鎬也已看出異樣，悶悶地脫口問道。

    心中暗暗嘆口氣，沈弄璋沒有回答，輕聲道：“走吧，先進城。”

    第200章 飛鳥盡（上）

    重新進城到了商鋪，揚城分鋪的當(dāng)家李賢見沈弄璋一家突然出現(xiàn)，一陣錯愕。隨即，神色暗淡地將呂亢一家遭遇之事說出。

    “托耿介當(dāng)家的關(guān)系，肖將軍將呂家三人送到了聿國居住。程州牧在上報了呂亢一家搬走之后便沒了下文，大家都以為此事就此完結(jié)，誰也沒料到他們今年三月底回來掃墓，竟然就被官兵捉了去。”

    說到此處，李賢扼腕，嘆了口氣。

    “這政令是程群突然宣布的？”沈弄璋聽出了不尋常之處，皺眉問道。

    “倒也不算突然?！崩钯t略微思索一下，才緩緩答道，“大概是呂家回來三四天后，四月初一那日，州府就貼出了告示，當(dāng)日呂亢便被抓了起來?！?/br>
    “呂氏夫婦趕來求我救一救呂亢，我便帶著厚禮去了程州牧家中，然而卻吃了閉門羹，三次上門州牧皆避而不見，如此，我便知道了州牧的決心。”

    “可憐那對夫妻，竟貿(mào)然去州府欲直接與程州牧訴原委，請求放過，卻被官兵一頓毒打，我請郎中勉力救治，最終也只多留了一日，便撒手而去。所有方法都用遍，仍舊救不出呂公子，無奈，我只能買了一塊上好的墓地，又請義莊的老先生帶人去為呂公子收斂尸身。”

    四月初一的政令，當(dāng)時沈弄璋他們正在盛州的穆陽縣，卻沒有看到穆陽縣有此告示，這其中必有緣故。

    “為什么不將此事及時通知我？我當(dāng)時在盛州并沒有上路，可以隨時接到消息?！鄙蚺皢柕?。

    李賢沉默片刻，才慢吞吞答道：“不敢欺瞞大當(dāng)家，此事已然無解，大當(dāng)家知道，也不過是令二公子徒增煩惱而已?！?/br>
    無奈的語氣之下隱藏著更多的難以抗拒的因由，沈弄璋若有所思地仔細打量著李賢，忽然問道：“程群避而不見后，你沒有去一品軒碰碰運氣么？”

    閔州牧程群愛喝茶，最愛去的便是城中一品軒茶樓。

    李賢料到沈弄璋會想到此關(guān)節(jié)，再無法隱瞞，只得說道：“呂亢被抓后，程州牧一直未去過一品軒，但四月初七晚，他曾命人偷偷送來一紙手信，要我為商隊好，為大當(dāng)家好，不要再插手呂亢之事?！?/br>
    程群身為州牧，給李賢遞這樣的手信，只能說明，他頭上還頂著更大的壓力！

    這壓力來自于誰，沈弄璋和李賢都清楚。

    傅柔要肅清官場陋習(xí)的決心由此可見一斑！

    一品軒，二樓最里間最清靜的茶室里，程群望著小小的茶杯之上氤氳的熱氣，一時失神。

    昨日奉王命斬了十三個雇傭替身替考的考生，本是正常之舉，但他卻知道其中的呂亢著實冤屈。

    如果不是沈弄璋的次子穆建鎬要求借用呂亢身份考試，最后又棄考殿試，呂家一家人不至于遭此橫禍。

    哎，國君為震懾官場而行此舉，對百姓來說是好事，也實難做到面面俱到的權(quán)衡。

    只是……

    正分神想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