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說著蠻族話的蠻人，看到他們只騎馬沒有馬車，已然露出敵視的目光。

    到了這里，穆礪璁不敢托大，只得無奈地放棄了追蹤，悻悻返回穆國。

    最后他得出結(jié)論，沈弄璋一定是用最笨最苦的法子——每人背著上百斤箭鏃，分散離開。只有這樣，才不會留下痕跡。

    沈弄璋呢？

    沈弄璋早在與楊行分開的第二天，便與荼芺部族人分開，單獨(dú)騎馬向北繞了一大圈，又返回了穆國齊縣。

    商人向來重諾，興繼商隊(duì)的遲到讓她始終耿耿于懷，軍械之事可大可小，她懷疑齊有道出賣他們，鄭九洲想要黑吃黑。

    這件事如果不徹底弄明白，她擔(dān)心今后這條商路會有危險(xiǎn)。

    六月初二，沈弄璋扮成男裝重新回到齊縣，落腳在瀚云商驛。

    此時的瀚云商驛另有兩隊(duì)商隊(duì)投宿，正在飯?zhí)贸燥?，沈弄璋低頭進(jìn)了飯?zhí)茫覀€西北的偏僻角落坐下。

    不消片刻，齊亭已經(jīng)端著托盤過來，給她送來一碗米粥，兩個菜團(tuán)，還有一盤小菜，低聲說道：“這是韓先生送的，沈當(dāng)家不要說話?！?/br>
    顯然，韓子寧知道翰章商隊(duì)離開這些天，城里發(fā)生了什么。

    沈弄璋輕輕點(diǎn)頭，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聽其他人閑聊。

    “王兄，桐油的生意徹底不做了？”東首一桌有人出聲問道。

    沈弄璋悄悄抬眼打量，發(fā)問之人年紀(jì)三十出頭，身材偏瘦，在爍河灘草市上見過他，乃是安州麻衣商隊(duì)的當(dāng)家人麻萬縷。

    雖然姓麻，商隊(duì)又叫麻衣，但貨物早已不是幾百年前的麻衣，迎合朔北蠻人的需求，麻衣商隊(duì)帶去朔北草市的布料幾乎都是粗布料，加少量的織錦。

    另一個姓王的青年約莫二十六七歲，倒是儀表堂堂，只是從未見過。

    “哎，今年二月底太子璁到桐河西岸的軍營，殺了一個副將、二十個百夫長、一百個什長伍長立威，現(xiàn)在沒人敢偷偷放船去聿國了?！蓖跣涨嗄陣@了一口氣，說道。

    桐河是啟河的分支，東北至西南的流向，也是穆國與聿國北面國土的界河。

    大商賈中流傳一句話——“穆國有二同，聿北有糧鄉(xiāng)”——桐河西岸的桐州便是其中“一同”，是桐油的重要產(chǎn)地。桐州大商賈靠著桐油與聿國交換糧食，使得桐州成為穆國最富庶的州。

    桐河北岸駐扎著穆國最兇悍的軍隊(duì)——鐵甲軍！

    鐵甲軍所佩戴的鐵甲產(chǎn)自另一“同”——銅州，穆國的金屬礦藏有一半在這個州，銅鐵錫都是大礦。

    雖然穆國以前必須同聿國交換桐油和糧食，但卻嚴(yán)格控制，絕不讓金料流入聿國一分一毫。為了守住礦藏，桐河西岸的鐵甲軍便是重要的軍事力量。

    沈弄璋以前只是跑小買賣，而且盛州又遠(yuǎn)離桐州，完全不了解那邊的情況。也是在聿國偶爾聽一些消息，才知道這些。這人既然姓王，很可能是桐州油王王岳鶴王家的什么人。

    麻萬縷聞言十分驚訝，問道：“怎么回事？不會這么絕吧？不讓桐油過河，怎么換糧食？”

    沈弄璋則更加緊張，聿國剛偷襲宏穆關(guān)不過兩年，難道又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被穆礪璁察覺，所以桐河也戒嚴(yán)了？

    如果是傅柔帶著荼芺部幫助方是時攻打穆國，沈弄璋完全可以接受，但她差點(diǎn)死在天靄山聿國士兵的手上，而傅治更因聿國而死，因此她并不想讓穆國輸給聿國。

    心情十分矛盾！

    第75章 新局勢

    “哎呀，說起來我們都是被牽連的?！蓖跣涨嗄暌荒樋酀?cái)⑹銎饋怼?/br>
    “鐵甲軍里有人暗自跟聿國的商賈勾搭，竟然偷偷用鐵器交換糧食、香料，不知怎么就被太子璁知道了，所以今年去鐵甲軍營一頓殺雞儆猴！”

    “而且，原本聿國就偷襲過宏穆關(guān)，結(jié)果引得宏穆關(guān)又造反，太子璁必然看聿國不順眼。因此連帶水運(yùn)徹底禁了，連桐油也不讓運(yùn)過去了?！?/br>
    沈弄璋微微松了一口氣，大驚小怪，原來并沒有要開戰(zhàn)。

    “那么桐州的糧食要怎么辦？據(jù)我所知，桐州耕地不多，大多人都是種茶的?！甭槿f縷疑惑道。

    “這不是強(qiáng)迫退茶還耕么。除了桐樹不動，茶樹都拔了重新耕種糧食，只剩下一些山地茶。怕是到了明年，這山地也要被征去種糧了。茶農(nóng)叫苦連天，然而沒有撫恤和補(bǔ)助，茶園說毀就毀了?！蓖跣涨嗄甏鸬?。

    “彼此彼此，我們的桑林也被強(qiáng)征回去種糧，以后布料也要少了?！甭槿f縷也跟著一嘆，轉(zhuǎn)而又問道：“王兄這一次去朔北草市是要換什么？”

    “太子璁禁了桐河水運(yùn)，桐州沒有往年的大量糧食進(jìn)項(xiàng)，今年自然也就無法繳納大量糧稅，于是讓州牧以駿馬抵稅，我們王家當(dāng)然是頭一份，爺爺就讓我來朔北了。”王姓青年說道。

    王岳鶴應(yīng)該有六十多歲，所以此人該是他的孫兒輩，堂堂油王之家無法繼續(xù)與聿國的桐油交易，卻要從穆國的最東面跋涉到最西面，再出境去朔北草市換馬，確實(shí)辛苦。

    “麻兄，不是一坪夸海口，在桐州我王家名聲在外，宵小不敢怎樣。然而到了這邊才知道，朔北盜匪橫行，去年年底一個馬商商隊(duì)便被匪人劫殺，全員遇難。這種地方，真的不愿來?！蓖跣涨嗄曜蕴嵝彰⑽⒗蝧ao。

    “我也是自那馬商隊(duì)伍出事后才聽說這里開了個商驛，所以邀王兄一起過來?！甭槿f縷道。

    沈弄璋聽著他們的對話，已知那馬商隊(duì)伍正是楊行與鐵賁劫殺的那一隊(duì)，默默低頭咬著菜團(tuán)，有些食不知味。

    穆礪琛在北固關(guān)時，蠻族不敢靠近穆國邊境，如今他離開，似乎無人可以保護(hù)西朔州的安危。等到荼芺部再與蠻族開戰(zhàn)，只怕零散的蠻族就會更加頻繁的sao擾穆國。

    這不僅是邊境百姓的苦惱，也是來往商旅的災(zāi)難。

    另外，穆礪璁為了糧食，已然不顧其他，看來方是時起義，對穆國著實(shí)是個巨大的打擊。

    那么這兩年與義軍的沉默對峙，實(shí)則也是穆國國帑軍帑捉襟見肘所致。

    照這樣分析，穆國其他州縣的糧食仍舊短缺，邛州一時半刻似乎還是安全的。

    糧食、耕地、茶園、桑田……

    沈弄璋反復(fù)琢磨著，只覺得心里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卻又仿佛隔著濃霧似的，暫時還看不清楚。

    直到那邊兩個商隊(duì)已經(jīng)吃飽喝足，轉(zhuǎn)回自己的后院，繼續(xù)納涼聊天，她才從齊亭口中得知那個叫王一坪的青年是悅和商隊(duì)當(dāng)家人王岳鶴的長孫。

    瀚云商驛雖然客人不多，但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