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下半夜我照顧你?！?/br>
    穆礪琛雖然熱得昏沉，心頭卻還保持著一點(diǎn)澄明，咧嘴笑道：“這么關(guān)心我？”

    沈弄璋稍稍用力抽出手，強(qiáng)做平靜地答道：“我……我只是擔(dān)心大哥照看你一夜太累……”

    知道她嘴硬，穆礪琛心下暗喜，擔(dān)心沈弄璋離開，哪里舍得拆穿她，小聲說道：“我想喝水?！?/br>
    沈弄璋見他沒有追問，松了一口氣，倒了一碗水，托著他肩膀?qū)⑺敕銎饋?，緩緩喂他水喝?/br>
    一股淡淡的藥味因為穆礪琛高熱的體溫而蒸騰，在穆礪琛身上流轉(zhuǎn)，飄進(jìn)了沈弄璋鼻端。說不上好聞，但也不難聞。

    半個身子的重量壓在臂彎里，能實(shí)實(shí)在在感受到他的無力。沈弄璋垂下眼簾，看著虛弱的穆礪琛一口一口，慢慢地將碗里的水全部喝完，竟有一種莫可言狀的心動。

    也許是喝過水，人有些清醒，加之沈弄璋在身旁，穆礪琛的精神也好了一些。

    靠在床頭，穆礪琛的目光隨著沈弄璋移動到桌案前，迅速猜想她離開的這段時間都做了什么，眼神突然暗了一下。

    沈弄璋放下水碗，就坐在桌子旁，沒有動。

    房間里突然寂靜下來，只剩下穆礪琛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哪一天出發(fā)？”穆礪琛打破了沉默，問道。

    “嗯？”沈弄璋一怔。

    “去朔北。”穆礪琛補(bǔ)充。

    沈弄璋有些驚訝，抿了抿嘴唇。轉(zhuǎn)而想到他去年就因為自己跟方是時提過傅柔在荼芺部之事而生氣過，自己今次與方是時說了什么，他必然會猜想得到。

    “后天。”沒想瞞他，也瞞不了他，沈弄璋輕聲答道。

    “你知道找到傅柔后會發(fā)生什么么？”穆礪琛也沒有想到沈弄璋會答得這么干脆，心口針扎似的一痛，皺了皺眉。

    果然，穆礪琛一醒，便要直面這個問題。

    沈弄璋的目光盯著眼前的空碗，仿佛出神，實(shí)則專注地淡淡回答：“那本來就是我的目的?！?/br>
    “呵，傅柔不一定會成功，你也不要太寄予希望。”穆礪琛撇撇嘴。

    “不去做就完全沒有希望，去做了至少有一半的希望，為什么不做。”沈弄璋很是堅定地說道。

    “懋合部是由十六個部落組成的大部，人多勢眾，勇士戰(zhàn)馬無數(shù)，小小一個荼芺部吞不下的。”似乎要打消沈弄璋的決心，穆礪琛極力闡明雙方的差距。

    “你在北固關(guān)時不是也將人多勢眾的懋合部阻在關(guān)外了嗎？”沈弄璋慢悠悠地反駁。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侵犯穆國的意圖，只是想在邊境搶掠一些物資而已?！?/br>
    “或者是他們貌合神離，一盤散沙呢?！鄙蚺拜p輕抬了抬眉梢，“倘若都是一心同體，他們大可在草市上便揭穿你的身份，眾人一擁而上?！?/br>
    穆礪琛眼角一跳——出去不過九個月，她竟然開始對政治敏感起來了。

    當(dāng)時他只給出解釋說懋合部不肯在草市動手，是怕其他部落擔(dān)心懋合部恃強(qiáng)凌弱，今后不敢再參加草市。

    實(shí)則他那時已經(jīng)看出，懋合部并不是鐵板一塊。否則他們大可以抽簽決定由哪個小部動手挑釁瀚云商鋪，一對一挑戰(zhàn)，其他部落是不會干涉的。之所以沒有小部落出頭，當(dāng)然是懼怕自己的威名，不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而已。

    緩緩嘆了一口氣，穆礪琛忍著頭暈?zāi)垦?，低聲問道：“即便荼芺部有了實(shí)力，能夠與懋合大部抗衡，你可知道這戰(zhàn)事要多久？方是時又能否堅持那么久？”

    “行軍作戰(zhàn)我不懂，無法回答你。但只要有任何可以報仇的機(jī)會，我都會嘗試?！鄙蚺按瓜卵酆?。

    “哪怕那么多無辜百姓被你們的復(fù)仇計劃卷進(jìn)戰(zhàn)亂之中？”穆礪琛眸色一冷，嘶啞著質(zhì)問。

    沈弄璋咬了咬下唇，沒有說話。

    半晌，才又抬起眼睫，望著南窗外的nongnong夜色，咬了咬牙，幽幽問道：“你離開北固關(guān)，可有顧及過北固關(guān)沒了得力大將，懋合部是否會卷土重來，禍害百姓？”

    穆礪琛的心一抖，無言以對，這一直是他難以釋懷的心病。

    語塞片刻，才勉強(qiáng)答道：“我即便不走，北固關(guān)也再難容得下我，為了……”

    為了保住傅柔不被北固關(guān)的士兵糟蹋，他可能很快便會失去軍心——這種故意賣弄恩情的話，他不想說。

    “為了傅jiejie的安危，是吧?！鄙蚺皡s接下了他的話頭，“如果不是穆唯樸先殺害了傅治將軍，傅jiejie又怎么會到北固關(guān)？”

    “凡事總有因果，如果你一定要追源禍?zhǔn)?，還是穆唯樸昏聵，殘害忠良，才導(dǎo)致傅將軍慘死、傅jiejie發(fā)配北固關(guān)。而你，既要保護(hù)傅jiejie，又要應(yīng)對石浩對你的排擠，無法兩全，才不得不離開北固關(guān)?！?/br>
    輕輕喟嘆一聲，沈弄璋又道：“三王子，不能因為你的身份，便覺得穆唯樸所作所為是理所當(dāng)然，而無視他施加在別人身上的痛苦?！?/br>
    “有人說民為國本，偏偏你穆家不拿百姓當(dāng)回事，予取予奪。到了官逼民反之時，又拿百姓的痛苦當(dāng)擋箭牌，這世上的便宜總不能都被你們占了?！?/br>
    穆礪琛驀然怔住。

    父親做的不對他知道，大哥做的不對他也知道，但他從未想過要替換他們。然而，沈弄璋的目的卻清晰明了，不是只針對父親和大哥報仇，而是推翻穆氏王族！

    這是她與方是時一席話之后的決定嗎？方是時的話有如此的煽動性？

    他一直認(rèn)為殺掉方是時會激起叛軍的義憤填膺，對穆國整個局勢不利，但現(xiàn)在看來，倒是應(yīng)該殺掉方是時，總好過他不停以言語鼓動人心。

    不對！

    如果方是時有這般厲害，邛州的臨近州縣早就歸附與他，也不會一直處于僵持狀態(tài)。該是傅柔曾經(jīng)對沈弄璋說過什么，而沈弄璋出去大半年，又經(jīng)歷了許多，增長了見聞，所以眼界和心界都在迅速打開。

    渾身忽然一冷，穆礪琛竟然有些害怕——害怕沈弄璋的成長。

    她可以為方是時帶來三千斤糧食，就可以為邛州帶來三萬斤、三十萬斤糧食。

    而且，她還可以繼續(xù)去蠻族草市。

    經(jīng)過去年的胡楊林草市后，她已經(jīng)知道蠻族喜歡什么、缺少什么，她完全可以帶著蠻族最想要的貨物去與他們交換強(qiáng)壯的戰(zhàn)馬。

    屆時，方是時便有了足夠?qū)鼓聡婈牭募Z草軍需。

    穆礪琛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zhàn)，垂下的目光忽然瞥見地上一個巨大的人影！

    那是沈弄璋的影子，被燈光映在地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