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間，他一動不動地望著地上一條手指長黑色爬行的蟲子，停了下來。

這蟲子不該在上清宮出現(xiàn)。

蟲子并不常見，雅名叫搖風(fēng)，卻也有個別名，叫做黑駱駝?？诖?，什么都吃得下，幾十天也不消化，在肚子里鼓著，看起來像駱駝般背上隆起，專用來裝載東西。

這只黑駱駝的背上鼓鼓的，分明是裝了什么，那方向是要往上清宮外爬。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非要用黑駱駝送出去？

石蘊聲心里覺得不對勁，走上前把那蟲子捉在手里，從瓊湖舀了些水，自口中灌進去。蟲子拼命掙扎，尾巴拍打著石蘊聲的手，最后實在受不住了，在石蘊聲的手里哇哇吐水，把一張紙條吐了出來。

竟然是要傳遞消息。

其實傳遞消息本用不著這么費事，在火陽紙上把消息寫好燒了，立時便能傳到想要傳到的地方?？墒乔嘁掳抵凶隽耸帜_，周圍幾十里內(nèi)所有火陽紙傳出的消息，上清宮的白色巨石全都收得到。

看來是有人想要在不被上清宮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把消息傳遞出去，換言之，這消息說的是不可見人之事。

石蘊聲低頭看著這張字條。

黑駱駝傳遞不了密信，這上面寫的是他能看懂的兩行字，卻亂七八糟的叫人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只不過這字跡他卻認識，是大宮主莫白齊寫的。

他忽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好，莫白齊想寫密信都可以，何苦要用這黑駱駝傳遞消息？

“蘊聲，你怎么了？”后背傳來的聲音熟悉，粗啞難聽，是陸君夜。

石蘊聲手里拿著黑駱駝?wù)酒饋?，遠遠看著陸君夜矮胖的身子披著雪逼近，心里面踏實許多：“稟二宮主，我偶然間發(fā)現(xiàn)有人用黑駱駝向外傳遞消息?！?/br>
“有這種事？”陸君夜似有些不信，一雙在肥rou里擠著的眼突然間睜開，從石蘊聲手里接過那張字條，皺眉道，“這字跡——”

石蘊聲不敢妄加評論，沒再出聲。

“這事得去稟告老宮主?！标懢拱炎謼l卷起來，“除了你知道，還有沒有別人知道？”

“我剛剛發(fā)現(xiàn)，沒有別人知道?！?/br>
“那走吧?！标懢棺咴谒纳砗螅叭ゲ幻呱?。”

“是。”

石蘊聲微瘸著向前行了幾步，忽然覺得陸君夜沒有跟上來，有些遲疑地轉(zhuǎn)身。倏然間，后背一陣寒風(fēng)襲來，石蘊聲冷得發(fā)抖僵硬，支持不住，突然間跪下來。

陸君夜蘸著口水捻了捻，把那字條重新卷起，塞進黑駱駝的嘴里，拍拍頭讓它爬著走了。字條是他寫的，別人看不出上面寫了什么，他卻是知道的。

【上清宮又出了聽魂之人，名叫關(guān)靈道】

石蘊聲沒來得及說話，也沒來得及看發(fā)生了什么，雙目睜著，側(cè)臉倒在地上，直直望著微明山上他和石敲聲住過的小屋。

“蘊聲，你何苦管這許多閑事呢？”陸君夜嘆息一聲，低頭看著他，“紫檀宮是大勢所趨，你要是今晚什么都沒看見，也不會出事。關(guān)靈道既然能聽魂，那便誰也救不了他?！?/br>
矮胖的身體佝僂著緩慢而行，頭也不回的，嘎吱嘎吱踩著雪地而去。

沒過多久，天逐漸黑下來，地上的人全身僵硬如冰柱一般，半山腰上的小屋在夜色里越來越暗，什么也看不見了。

～

“盧夜生之事，計宮主是怎么打算的？”戚寧半支著頭，有些煩惱地把玩筷子，“事關(guān)了塵仙子，家父定然不愿意牽涉其中?！?/br>
計青巖沒出聲。

石敲聲看了青衣一眼，輕聲道：“大家都是名門正派，盧夜生當(dāng)年就算自不量力，受了這么多年的罪也夠了。他能把魂修名單拿出來，既不想殺人也不想報仇，只是想重入家門，我們助他一臂之力有何不可？”

石敲聲的性情是在場最正派的，如果他是個武修，必然是嫉惡如仇，血氣方剛，見了不公平的事就先打一架?？伤莻€文修，秀氣清雅，便只能張嘴說話，有時說得口干舌燥也沒人理，心中自然不舒服。

說著他戳了戳關(guān)靈道：“你說呢？”

關(guān)靈道低著頭喝茶，只是笑著裝傻。這事不是那么簡單，道理雖重要，可是也要想清楚后果。上清宮一旦牽連其中，還不知道會不會與歸墟神宗為敵，歸墟神宗是南朝門派之首，這事要怎么做，誰出面，還需要從長計議。

誒？他想事情本來沒這么復(fù)雜，不想在計青巖身邊久了，整天怕被他揪出破綻，心驚膽戰(zhàn)的，竟然性情小心了許多。

昨夜不小心叫了他一聲“師父”，卻將計青巖氣得不輕，這人的心思也是起伏不定，不許叫師父還收他作徒弟做什么？臨走時計青巖才平靜下來：“今后再與我說話，需離開一尺開外。”

關(guān)靈道不知道該說什么，以后再與他說話，身上還要帶把尺么？這么想著，不小心又說出了口。

一句話又把計青巖說得臉色沉下來，不許他睡覺，站在身旁反復(fù)背誦上清宮不得對宮主執(zhí)事無禮的門規(guī)。

昨晚沒有算計好，如今稀里糊涂地做了他的徒弟，他伸手就能抓來訓(xùn)，今后自己還有活路么？

青衣沉靜地坐著，只是喝茶不語。

戚寧仍舊有些不安：“我還是想著盧夜生所說的話，他說我們身邊就有魂修，不知道是真是假？”

說話間，窗口傳來翅膀撲打的聲音，計青巖略略偏頭，只見一只滾圓青色的鳥一動不動地立著。計青巖的手一拂，一張字條落在他的手中，攤開來。

他低頭看著那字條，卻同以往不同，久久地握著字條沒有說話。

“上面說了什么？”氣氛沉靜地叫人不安，沉悶壓抑，仿佛出了什么大事。

計青巖把字條收起來，目光淡淡地掃過石敲聲和關(guān)靈道：“上清宮出了點事，老宮主讓我們回去一趟?！?/br>
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間讓他們回去？

石敲聲與關(guān)靈道直覺事情有些不對，這時候卻不敢問，心里面沒由來得不安。

第50章第四個故事

計青巖的樣子像是出了刻不容緩的事，誰也沒敢問什么，把戚寧丟在夙城等著，心急火燎地往上清宮趕。戚寧氣急敗壞，卻被與計青巖之間的約定束縛，不得不留在夙城看著那逮到的男人。

日夜不停地趕回去，回到上清宮時已經(jīng)是六七日之后，不眠山散塵的院子里躺著一俱沒了氣息的尸體。

石敲聲早已經(jīng)覺得事情不對，心緒難安，看到尸體的那一刻，人像是變成了冰。他在尸體旁邊坐下來，一動不動地坐著，關(guān)靈道緊張地同他說話，他卻什么也聽不到。

“弟子們巡山時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沒什么痕跡，安靜而死。”散塵靜靜地站著。

石敲聲的嗓子沙啞，有點顫：“誰殺的？”

“魂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