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限于在天子有意過繼侄兒的時候再出力。

    想讓楚家直接支持魯王世子，那是絕無可能的事。

    反之，魯王世子與儲位無緣，對楚家也沒什么影響。楚家依然是忠心耿耿的大齊頂尖將門。

    魯王妃和魯王世子算計得精，楚家也不遑多讓。

    楚六郎成親之前，被祖父親自叫去書房，密談許久。對自家的態(tài)度立場，一清二楚。今晚受了不小的震動，心里的激蕩，不比妻子少。

    小夫妻兩個，口不對心地說了幾句，便各自住口不語。

    ……

    這一夜，真不知多少人輾轉(zhuǎn)難眠。

    霽哥兒輾轉(zhuǎn)半夜才睡下。

    趙長卿亦是心事重重，躺在床榻上，雙目睜著，久久未能入眠。

    話一說破，接下來情勢會如何？

    霽哥兒羽翼未成，在朝中根基尚淺，如何能擰動圣心圣意？

    隔日，昌平公主那一番話，果然迅速傳了開來。沒幾天，就傳遍朝野，人盡皆知。有御史聞風(fēng)而奏，彈劾昌平公主醉后失言失德。

    坐在龍椅上的天子面色一沉。

    天子尚未出聲，安王已怒氣沖沖地挺身而出，指著那個御史的彼此破口怒罵：“醉后失言也就罷了，什么叫失德？皇姐說的話，哪里失德了？”

    “身為御史，不思如何為朝堂出力為皇上分憂，整日捕風(fēng)捉影胡亂嚼舌，和那些碎嘴的市井婦人有何兩樣！”

    “再敢亂說，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御史被罵得面色如土，還想堅持己見，安王又搶先一步，朗聲說道：“皇兄，臣弟今日有本啟奏。”

    盛鴻不動聲色地看了安王一眼：“準(zhǔn)奏！”

    安王聲音揚(yáng)得很高，響徹金鑾殿內(nèi)外：“國有儲君，民心方安定。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安定人心，臣弟懇請皇兄下旨立儲?！?/br>
    眾臣：“……”

    第1136章 立儲（二）

    今日是大朝會，四百多個文武官員全部到齊。

    立儲兩個字就像冷水掉進(jìn)油鍋，瞬間在眾臣的耳邊炸響。震得眾人一時回不過神來。很快，眾臣便低聲竊語。

    金鑾殿里似有一群蚊子飛過，嗡嗡個不停。

    誰也沒料到，安王就這么輕飄飄地放了一個大招。

    就連盛鴻，也有些訝然。他看著一臉誠懇真摯的安王，然后，目光又掠過神色各異的群臣。

    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

    這一幕，比他預(yù)料中的早兩年。

    盛鴻索性直接問道：“立儲之事，眾愛卿有何意見，不妨都說一說。”

    立儲乃國之大事，低等官員沒有張口說話表態(tài)的機(jī)會。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一時摸不清圣意，或是不肯早早表態(tài)，也不愿張口。

    天子這么一問，差點就冷了場。

    禮部尚書謝鈞第一個站了出來。年過五旬的謝鈞，做了數(shù)年的禮部尚書，如今頗有一部尚書堂官的氣派威嚴(yán)：“安王殿下所言立儲之事，老臣附議。”

    緊接著，蕭尚書也張了口：“國有儲君，人心方定。老臣也贊成早日立儲明國本！”

    天子正值盛年，身體康健得很，照眼前這架勢，再坐二三十年龍椅也沒問題。此時立了儲君，慢慢教導(dǎo)，日后帝位傳承也就水到渠成了。

    十余個臣子張口附議。

    便連幾位閣老，也一致以為，此時提立儲之事，并無不可。

    盛鴻點點頭，笑著說道：“既然諸位愛卿都贊同立儲，朕就準(zhǔn)了安王所奏。下面，諸愛卿就議一議，立誰為儲君吧！”

    眾臣：“……”

    此言一出，眾臣的嘴又如蚌殼一般。

    就連鐵桿的“公主黨”謝鈞，也不愿做這個出頭鳥。

    想也知道，第一個提出立端柔公主為儲君的人，一定會被眾臣罵成篩子。他一把年紀(jì)了，還想要點臉，以后還想入閣為相……

    蕭尚書心里也掂量著，他也想要點臉。要獻(xiàn)忠心也不是這么獻(xiàn)的，反正肯定有年輕人沖鋒陷陣，他還是暫且退一退躲一躲。

    不出所料，陳御史又勇敢地第一個張口諫言：“端柔公主是皇上唯一的愛女，聰慧敏銳，于政事頗有天分，這兩年多來，眾人皆有目共睹。微臣斗膽諫言，請皇上下旨，立端柔公主為儲君。”

    ……

    椒房殿。

    謝明曦閑來無事，正和顧山長下棋。

    湘蕙忽地快步而來，低聲稟報：“啟稟皇后娘娘，魏公公打發(fā)人傳口信來，說金鑾殿里已經(jīng)吵鬧成了一片?！?/br>
    好好的大朝會，怎么又吵起來了？

    謝明曦手中動作一頓，看向湘蕙：“怎么回事？”

    顧山長也關(guān)切地看了過去。

    前來傳信的小內(nèi)侍口齒利索，湘蕙一五一十地學(xué)了一遍：“有御史上奏折，彈劾昌平長公主殿下醉后失言失德。安王殿下聽了此言，十分惱怒，將那個御史痛罵了一頓。然后奏請皇上立儲?！?/br>
    “皇上準(zhǔn)了安王殿下所請，命眾臣議儲君人選?！?/br>
    “陳御史進(jìn)言，請?zhí)熳恿⒍巳峁鳛閮?。結(jié)果，朝臣們?nèi)浩鸲ブ?，唾沫星子都快將陳御史的衣襟噴濕了?！?/br>
    這比喻，委實有些夸張。不過，也可見金鑾殿里爭吵之激烈了。

    謝明曦眸光一閃，淡淡問道：“難道這滿朝都是罵陳御史的，就沒人附議陳御史所言嗎？”

    “有倒是有，就是人少了一點?！毕孓ポp聲答道：“聽聞陸掌院和趙中書令都附議了。結(jié)果也一并挨罵了。”

    關(guān)鍵時候，能豁出去不懼“留名青史”的人，也只有陳湛陸遲趙奇三人而已。

    譬如謝鈞蕭尚書等人，總要看一看等一等順應(yīng)大局。

    再譬如內(nèi)閣眾人，也絕不會在此時表態(tài)。

    立儲之事，不可能一蹴而就。

    謝明曦略一點頭：“我知道了。有什么消息動靜，隨時來回稟?！?/br>
    湘蕙應(yīng)聲而退。

    謝明曦拈起一顆玉石磨成的棋子，落在棋盤上，發(fā)出叮地一聲清脆聲響：“師父，該你了?！?/br>
    顧山長拿起白色棋子，皺著眉頭，久久落不下去。

    謝明曦輕笑一聲：“師父是在擔(dān)心阿蘿？”

    顧山長嘆口氣，點點頭：“往日未曾挑破，眾臣捏著鼻子裝聾作啞?，F(xiàn)在一提立儲，就如圖窮匕首見，眾臣焉肯輕易再退！朝堂上吵成一片，不知要說多少難聽話。”

    “阿蘿自小心高氣傲，凡事皆有你們夫妻護(hù)著，從未受過半點閑氣悶氣。此時不定怎么惱怒冒火?！?/br>
    謝明曦照例冷酷如冰：“女子被立為儲君，前所未有。眾臣反對激烈，在所難免。想來，眾人不敢明著指責(zé)怒罵阿蘿，一腔火氣全沖著陳湛他們?nèi)チ?。阿蘿若連這點悶氣也忍不下，還做什么儲君？”

    顧山長聽得好氣又好笑：“好好好，就我一個人心疼阿蘿，你這個親娘壓根半點不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