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限行，司機(jī)繞了遠(yuǎn)路，在最近的地方停了車。趙西音從副駕下來，蠻禮貌地對人擺擺手，目送路虎并入車流才轉(zhuǎn)過身。

    剛走幾步，就聽見有人叫，“趙小姐?！?/br>
    趙西音尋聲找過去，左邊車位停著一輛寶馬7系，車門推開，莊邱從后座下車，笑眼微瞇地朝她走來。

    “忘記我了？”莊邱語調(diào)上揚(yáng)，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趙西音下意識地往后退一小步，禮貌道：“是莊總，您好。”

    莊邱伸出手，“呼，松口氣了，真怕你又把我給忘了，那我可得傷心死?！?/br>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等著她來握。

    趙西音卻只是笑，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垂在腿側(cè)，沒這個(gè)打算。

    莊邱不惱，反倒覺得她很有意思，竟有了那么幾分真誠的態(tài)度，“趙小姐今天忙不忙？不忙的話……”

    “忙，挺忙的?！壁w西音直接截了他的話，如實(shí)說：“我上午滿課，下午要練功，晚上要彩排。早飯?jiān)诩页粤耍酗埡屯盹埑允程?，團(tuán)里管得嚴(yán)，夜宵我也是不會吃的。謝謝莊總關(guān)心，不好意思啊，我要遲到了，再見?！?/br>
    人走遠(yuǎn)，頭也沒回。

    莊邱盯著她窈窕的背影久久，越看越回味。

    回到車?yán)?，他秘書遞上保溫杯，枸杞胖大海泡得水色淺黃。

    “這女孩兒還是挺清高的啊?！泵貢镀渌茫哉Z間數(shù)落趙西音的不是，“架子適當(dāng)擺擺就可以了，多了就不可愛了?！?/br>
    莊邱倒是心情蠻好，“你懂什么，剛才沒瞧見她是從什么車?yán)锵聛淼?？那輛路虎純進(jìn)口，能買三輛我這車。別看她穿得簡單，圍巾和大衣都是愛馬仕的?！?/br>
    話說白了，人姑娘不差錢。

    “對了，你上次查，她家里做什么的？”

    “她爸爸是大學(xué)教授，單親家庭。”秘書感嘆，“那還真不好約啊?！?/br>
    莊邱不以為然，“能進(jìn)這個(gè)圈子，哪有什么貞潔烈女，不過是要多花點(diǎn)心思罷了。”

    秘書連連點(diǎn)頭。

    “對了，小瑯最近忙什么？”莊邱忽問。

    莊邱在莊家雖然沒什么地位，但姊妹多，他總能籠絡(luò)幾個(gè)小輩。林瑯是他二表姑的女兒，從小就會看碟下菜，實(shí)打?qū)嵉娜司?。莊邱雖無實(shí)權(quán)，但名頭擺在那兒，人脈關(guān)系也不少。林瑯便跟他走得近，走得親。這么多年下來，還真有幾分兄妹感情。

    秘書略為遲疑，想了想，也不太確定，“還是做老本行，您看看她微博么？也算是個(gè)小紅人兒了。 ”

    莊邱接過平板，他對這些年輕社交軟件沒研究，粗略翻了幾條，由衷驚喜，“可以啊，有模有樣的。”邊翻邊記事，“小瑯也是北舞畢業(yè)的吧？”

    剛落音，就看到林瑯半個(gè)月前轉(zhuǎn)發(fā)的一條相關(guān)的宣傳微博。莊邱的手停住，眼神熠熠生輝，“這可真是緣分了?！?/br>
    秘書笑著問：“怎的？”

    “踏破鐵鞋無覓處。”莊邱翹著腿，心情頗好地閉上了眼。

    這邊，趙西音上完半天課，主講表情管理。下課后她還跑到洗手間，對著鏡子練了練笑容。手機(jī)鎖在儲物柜里，等趙西音拿出來，周啟深十分鐘前給她發(fā)了條信息。

    “下課了嗎？”

    周啟深很少在白天跟她這樣聯(lián)系，工作太忙，就算真有事，那也會直接打電話。心思奇異，像是一種默契，趙西音給他回?fù)芰穗娫挕?/br>
    接聽的卻是徐秘書，徐秘書猶豫片刻，還是告訴她：“小西，周總中午要和人一起吃個(gè)飯?！?/br>
    趙西音聽出他話里有話，“應(yīng)酬？”

    “不是，是從青海那邊過來的人?！?/br>
    趙西音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些年周啟深一直沒放棄尋找母親。能把人往北京帶，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

    徐秘書沒明說，但語氣難掩懇切，“周總他……”

    “我過來?！壁w西音說：“麻煩您發(fā)個(gè)地址給我?！?/br>
    他不說，不表態(tài)，但趙西音知道，他一定是緊張了。滿懷希望，又害怕失望，哪怕失望已經(jīng)一次又一次，但母親這個(gè)角色，是周啟深一生所求和解不開的結(jié)。

    吃飯的地點(diǎn)在海文大廈附近，吃的是地地道道的官府菜，曲徑通幽，綠枝亭閣，讓人放松的環(huán)境。包廂里，一面八角竹窗頗有意境。周啟深坐在主位，對面是一位五十左右的婦人。

    常年在高原地區(qū)，讓她面頰泛紅，皮膚粗糲，眼睛原本應(yīng)該很大，但歲月侵蝕中，早沒了美麗模樣。她穿著亦樸素，看得出來，應(yīng)該是用心挑選過的，干凈，整潔。與周啟深大眼瞪小眼，沉默中飄著尷尬。

    周啟深神色平靜，他五官本就凌厲，不屬親民路線，不茍言笑的樣子，更顯嚴(yán)肅。那婦人瞄他一眼，又飛快垂眸，尷尬更甚。

    趙西音就是這時(shí)推門進(jìn)來的。

    門開了兩掌寬的縫，冒出了烏溜溜的腦袋。

    今天北京接近零下十度，風(fēng)里混著冰碴，格外冷。趙西音戴著一頂灰色毛絨線帽，吊著兩只小毛球垂在頭發(fā)上，帽檐下一雙眼睛滿含春風(fēng)，像只小兔子，嬌俏又愜意地對周啟深眨眼。

    周啟深愣了下，不可置信。

    趙西音不請自來，十分自然地走進(jìn)來，姑娘笑時(shí)，旁邊花架上的四季海棠好像都鍍了一層暖色。

    “周啟深，我冷死啦?！壁w西音直搓手，纖纖十指卻對著那名婦人伸出，“阿姨您看，是不是都凍紅了？”

    那婦人點(diǎn)頭，不太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那你要多穿點(diǎn)?！?/br>
    趙西音“嗯”的一聲，又乖又響亮。

    她自然而然地抽了條椅子，挨著那婦人坐下，熱熱情情地問：“阿姨，您想吃什么？您要不要看看菜譜？”

    婦人臉又紅了，說：“我不識字?！?/br>
    趙西音也沒表現(xiàn)得吃驚，自然而然地說：“沒關(guān)系，我?guī)湍榻B。這個(gè)呢，是紅燒豬肘，肥而不膩，這個(gè)鴨的做法是清燉，里頭會加中藥材，您吃得慣嗎？”

    周啟深靜靜看著，聽著，心里升起一把火，焰焰高燃，四肢百骸都回了暖。

    他的小西，是給他暖場子來的。

    周啟深成長坎坷，自小親情匱乏，性格中溫情的那部分是缺失的。明明那么渴望，卻不懂如何相處。生硬、內(nèi)斂、干巴巴，氣質(zhì)還冷硬，不像是來找mama，反倒像尋仇的。

    別說是沒什么見識的淳樸婦人，換做任何一位，都怵這位爺。

    趙西音像清泉，高處落下，撫平蜿蜒山道，溫柔潺潺，搭建起了這一座橋梁。這樣的姑娘親切，沒架子，那婦人都跟著松了氣。

    “您現(xiàn)在住烏蘭縣？那兒離茶卡鹽湖不遠(yuǎn)的?！?/br>
    “你去過？”

    “去過呀，去年在那邊兒玩。從西寧出發(fā)，青海湖，嘉峪關(guān)，七彩丹霞，我都看過啦。”找到共同話題，趙西音和婦人能說上很多話。她指了指周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