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呢?！表n昀說，少有的溫和，“一個人來，一個人走，世界總是公平的?！?/br>
“你會是個好皇帝，沈暄和?！?/br>
后面的日子對于沈暄和來說更是一種煎熬。

韓昀是數(shù)著日子解脫，沈暄和卻是數(shù)著日子，一步步地踏近地獄。

第69章

如果能重來一次,韓昀一定不會選擇服毒的方式來折騰自己。

慢性毒藥雖然不如百草枯那樣會灼傷食道,損壞人體組織,但時間一久,同樣也是會破壞人體的五臟六腑，韓昀躺在床上,渾身上下就沒哪個地方是不疼的。

他幾乎每天都要吃止痛藥，這種時候也顧不上止痛藥對身體不好了,韓昀只求能少受點(diǎn)罪。但止痛藥畢竟有時效，他半夜時常會疼醒，最后實(shí)在受不了了,不得不讓H屏蔽了痛覺。

韓昀不好過，沈暄和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著韓昀受折磨，他比任何人都要難過。

沈暄和晚上總是與他一塊兒睡,韓昀稍有動靜就會醒來，然后便是徹夜不眠地盯著他一整夜。

韓昀看著他布滿血絲的雙眼，忽然就有了主意。

一天喝完藥，沈暄和抱著他躺在床上,韓昀讓H短暫地開放對痛覺的感知,他身子一僵,瞬間便流下了冷汗。

“怎么了？”

沈暄和立刻便察覺到了,他抬手摸了摸韓昀的腦袋，湊過去緊貼著他的額頭，低聲道：“還是很難受？”

“很疼。”韓昀閉上眼,“像是……有火在燒。”

其實(shí)不僅僅是這樣，就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千百根針在刺似的，他用力地揪著沈暄和胸口的衣服，只敢小口小口地吸氣吐氣，卻還是疼得發(fā)抖。

沈暄和不知所措地抱緊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只能小聲安慰，不斷地親吻他的額頭。

韓昀抽著氣，小聲說：“沈暄和，我……求你一件事。”

“不用……不需要用那個字，”沈暄和輕吻他的唇，微微發(fā)顫的聲音聽起來茫然又無助，“我會答應(yīng)的，我什么都會答應(yīng)?！?/br>
他本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權(quán)力的人，然而此時卻如同廢人一樣對于正在發(fā)生的一切無能為力。

“沈暄和，”韓昀摸索著握住他的手，被冷汗浸濕的手掌和沈暄和冰塊似的手貼在一起，“沈暄和……我想，讓你殺了我?！?/br>
沈暄和陡然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退開了些，直視著那雙空洞的眼睛，像是沒聽清一樣地又問了一遍：“你、你說什么？”

“殺了我，”韓昀用力握住他的手，蝦米一樣地弓起身子蜷縮在沈暄和懷里，額頭抵著他的胸膛，“殺了我……沈暄和?！?/br>
他低聲喃喃，字字錐心地鑿進(jìn)沈暄和心底。

“阿昀——你、你睡糊涂了，你——”

“我很清醒?！表n昀說，長睫微顫，“我只是……太疼了，沈暄和，我不想生不如死地過完最后這段日子?！?/br>
沈暄和呆呆地看著他，腦子里一片空白。

“你總說你喜歡我，”韓昀笑了笑，聲音微弱，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可你，卻從不能為我做過什么事……這次，就只是為了我，為了我，能不再那么痛苦，去做一件事，好不好？”

“不，我——我不能——”

沈暄和張口結(jié)舌，他環(huán)著韓昀的手臂僵硬得如同石塊，“我不能——我——我怎么能……”他說不出那個字。

“我別無選擇?！?/br>
韓昀說，他有些累了，沒想到疼痛也是這么消耗精力的一件事。

“而你……沈暄和，你也一樣?！?/br>
他對于最后的結(jié)果并不太擔(dān)心，古代對于這種類似安樂死的事情并沒有現(xiàn)代那樣注重所謂的人倫道德，更何況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這個地步，是個人都知道結(jié)束對于韓昀來說是最輕松也是最直接的一個選擇。

沈暄和與他日夜相處，韓昀不相信他看著自己在病痛中煎熬時不曾有過那種念頭。沈暄和所需要的只是邁過他自己那關(guān)而已，而只要韓昀在，這不會是個太大問題。

沈暄和怔怔地望著韓昀頭頂?shù)陌l(fā)旋出神，他已經(jīng)又睡了過去——或者說是暈過去更合適。他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爬起來，讓奴才打來一盆溫水，幫韓昀擦拭被冷汗浸濕的身體，然后換了件干凈的衣服。

做完一切后，沈暄和跪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韓昀的睡顏。

他瘦的厲害，面頰凹陷了下去，眉骨高聳，臉色也很差，一雙薄唇蒼白得毫無血色。即便是在睡夢中也是皺著眉頭，呼吸薄弱。

沈暄和握著他的手貼在額頭，他知道如今已是回天乏術(shù)，也理解韓昀的選擇，但是——讓他去做動手的那個人？讓他親手殺了自己深愛著的心上人？

何其殘忍。

然而，沈暄和同時又深知自己這輩子能帶給韓昀的快樂已是寥寥無幾，如韓昀所說，他確實(shí)不曾問過他想要什么，更不曾順著他的意，給過他任何他想要的東西。

所以……如果這真的是韓昀所希望的，如果在這整件事情中，為難的只有他一個人而已，那么沈暄和似乎就沒有了不那么做的理由。

現(xiàn)如今，和韓昀比起來，他的意愿是最微不足道的。而沈暄和自私了大半輩子，他不希望自己給韓昀留下的最后的印象是一個只會強(qiáng)取豪奪，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

他抓著韓昀的手貼在胸口，下定決心后心跳似乎也平靜不少，他注視著韓昀消瘦的面頰，目光溫柔地描摹著他的輪廓，而后探過頭去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這樣也好……

最艱難的決定，最為難的選擇，就統(tǒng)統(tǒng)由他來解決吧。

******

在病情愈重的這段時間，韓昀只有在止痛藥發(fā)揮療效時才能夠輕松一些，坐起來吃吃流食，和沈暄和說說話。

今天是除夕，大年三十，外面的雪下的厲害，韓昀已經(jīng)許久沒有出門。這天晚上，沈暄和回來的時候端了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雪人。

“這是雪人，我自己堆的?！?/br>
沈暄和說，把托盤放在韓昀床頭，然后拉著他的手去摸。

“唔……”

韓昀上上下下摸了一遍，用食指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雪人的腦袋，笑說：“很好看?！?/br>
寢殿有地暖，雪人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在融化。

沈暄和抱著韓昀，和他一起默不作聲地看著。

雪人越變越小。

“今天，是除夕吧。”韓昀突然說。

“嗯。”

“會有煙花嗎？”

韓昀問，雖然臨近過年，但因?yàn)樗年P(guān)系，皇宮里的氣氛并不太好，也沒人敢在這時候大張旗鼓地慶祝，生怕觸了皇帝的霉頭。

“有。”沈暄和低聲說。

“真的嗎？”韓昀微微睜大了眼，看上去有些驚喜，空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