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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二人坐在書桌前,取出那本手記翻閱。大多是瑣碎的記事,既有嚴(yán)肅的長篇大論式的思考,也不乏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意識流記錄。“隨著修為提升,負(fù)面情緒越來越重。不但是我,其他幾位師兄弟亦是如此。”“最近一萬年,東洲不斷有飛升雷劫,而北境一直都沒有動靜。是妖修那邊出了問題?”“發(fā)現(xiàn)一處太古遺跡,同行者有阿然、無法,和幾個好友。”“傷亡慘重,阿然和無法都受重傷。萬幸,我們還是把它帶出來了,也許能緩解眼下的癥狀?!?/br>“幾位好友用命換來的寶物,不能輕易被毀掉,我和阿然絕不讓步。”“原來他們早就變了。”這句話突兀結(jié)尾,云開死死盯著那個日期,正是被他深深銘記的、他父母出事的那天。守微攬過他的肩,輕輕地拍了拍。云開將手記合上,有些黯然:“他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記,唯獨沒有我?!?/br>小時候還好,后來云開很少見到父母,只知他們常常云游四海,偶爾回來幾次,又是匆匆離開。他甚至猜想過,也許是因為他劍道天賦弱,父親對他失望。當(dāng)時他聽說自己有了一個師兄,暗中不滿過,還想著要捉弄一番,自然沒有成功。失敗幾次之后覺得:算了,有個師兄還是挺好的。時間慢慢過去,不滿變成依賴,直到最后再也挪不開眼睛。守微揉揉他的頭發(fā),從云開手里拿過手記,從后往前翻開。第一頁依然是兩個大字,“陶然”。這是云開母親的名字,字跡依然是他父親的。他記下和云開母親的點點滴滴,從初次相遇到定情,再到結(jié)為道侶,再到云開出生。“守得云開見月明,萬望能有云開月明之日?!?/br>“開兒不適合劍道,但聰慧機敏,想必能找到適合自己的路?!?/br>“可惜我陪伴他不多,如今又要分離,深感不舍。”“阿淵天賦奇絕,然而我教他的太少。希望他們以后能相互扶持,互幫互助?!?/br>這里面詳細(xì)記錄了與云開有關(guān)的東西,包括他喜歡的和討厭的,哪天發(fā)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具體到細(xì)枝末節(jié),甚至有些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師父每隔一段時間回來,都會問問我。他也許覺得,既然沒有時間陪伴,索性讓你不要太過依賴他,免得難過?!?/br>☆、古樹參天這段難得的悠閑時光很快過去。守微回到虛玄宗,發(fā)現(xiàn)南柯已消失許久。他問過眾人,也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許是他閑不住,又出去了?!痹崎_寬慰道。“和以往不一樣……”守微搖搖頭,“我想傳訊給他的時候,發(fā)現(xiàn)傳訊符沒有方向?!?/br>傳訊符不是一種很穩(wěn)妥的聯(lián)系方式,也許會在中途被人劫走。但只要建立聯(lián)系,傳訊符就能自發(fā)向?qū)Ψ斤w去。守微原本也不甚在意,直到方才,他想傳訊時,卻發(fā)現(xiàn)傳訊符呆呆地杵在原地,不知道該往哪里去。好像另一頭的人已經(jīng)消失一般,半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南柯是陰槐的一個化體,”守微輕聲嘆道,“能讓他來不及解釋就突兀消失,很大可能是南海出事了?!?/br>守微和云開趕到忘川之外。眼看著業(yè)火暴漲,終于離開一貫依附的海水,從水下爬了上來。遠(yuǎn)遠(yuǎn)望去,整個南海陷在火海中,這片永遠(yuǎn)浸在黑暗中的陰靈之地,連天地也被照得通明。從外面看不清南海內(nèi)部的情況,但連南柯也收了回去,想必陰槐的情況不太好。這個戰(zhàn)場的位置,沉淵選得精妙極了。守微不能不去,也只有他能去。陰槐既是他兩世的長輩,更掌管著世間魂魄輪回,他不可能放任不管。南海的天地規(guī)則不變,他們只要進了忘川,之后的戰(zhàn)斗,便是大乘后期的云水寒和青黎也無法插手。守微沒有過多遲疑,他取出滄瀾劍殘片。云水寒出現(xiàn),問道:“你想好了?”守微點點頭:“我別無選擇?!?/br>“雖說他的修為不能按常理推測,但我猜很可能是羽化后期?!痹扑遄闷?,緩緩道。“羽化后期?”“我從未受到過影響,這說明,他對修為高于他的人無能為力。而受心魔困擾的修士,都被卡在羽化后期?!痹扑聪蛟崎_。守微笑道:“無論他修為如何,這一趟都必須要走。不過前輩這樣說,我心安不少?!?/br>云水寒問云開:“你也去?”“當(dāng)然,我永遠(yuǎn)都會和他一起。”云開毫不遲疑。云水寒遲疑片刻,才道:“我當(dāng)初無知,一心求道而刻意回避門派紛擾。你父母的事,我很遺憾。”“都過去了?!?/br>沉淵暗自積攢實力已久,終于選定時機。他掙脫陰槐的束縛,氣勢洶洶地反噬回去。守微和云開走過奈何,一步一步向鬼府深處行去。這一路上,都有業(yè)火肆虐的痕跡。沒有軀體的保護,不少鬼修都灰飛煙滅;有些僥幸生還,苦修千載才變得凝實的魂魄又變得透明脆弱。這些都是陪伴他長大的親人。他們終于走到最深處。冰晶巨樹巍然屹立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他拔地而起,似乎能觸碰到頭頂?shù)男浅健?/br>與他對比,人和蜉蝣一般渺小。他周身飄蕩著鬼魂般的業(yè)火,火焰纏上枝葉,傳來噼里啪啦的燒灼聲音。腳下的泥土厚實,守微每走一步,都留下不甚清晰的腳印。這片荒原泥土松軟,唯獨這條通向陰槐的路上,被踩出一條明顯的痕跡。這里埋葬著大大小小的腳印,記錄著他從小到大的成長歷程。而守微走在這條路上,無數(shù)回憶紛至沓來。仿若時空交錯,那些幼小的、稚嫩的、青澀的他,在細(xì)雪紛飛中往返于此的過程,都像是隔世重現(xiàn)。無數(shù)雙眼睛隔著漫長時間,沉默地看著他。縱使歲月變遷,他眼里清澈溫潤的光芒從未變過,歷經(jīng)十世輪回依然不改。本體受創(chuàng),南柯早已回歸鬼府。此時巨樹搖動,枝葉碰撞,發(fā)出清脆的敲擊聲。風(fēng)聲呼嘯,天空又飄細(xì)雪,然而這一次,雪花還沒落到地面,就被炙烤融化。守微抬起頭,回應(yīng)那些目光,陰槐的,南柯的,甚至是沉淵的。遍布整個南海的火焰都被收回,火海翻涌,漸漸收縮凝聚成人形。頭部,軀干,手臂,腿腳,又細(xì)化出眉目等細(x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