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罷了?！被趔系?。

    阿練聞言，長睫微微一顫，繼而飛快地抬眼看他一下，卻正與他視線相撞。見他眸中的不耐早已掩去，并無不豫之色，才松了口氣。

    霍笙又道：“上車吧，我送你去德仁巷?！?/br>
    阿練坐在馬車上，霍笙身后的位置。舉目是他的肩背，見他姿勢端正中自有清貴，一望即知是經(jīng)年的養(yǎng)尊處優(yōu)使然，突然有些好奇他的真實身份。

    卻還是忍住了沒問，一是怕冒犯他，二是兩人即刻就要分別，并無必要。

    阿練雙手抱膝，目視遠方，感受著馬車行駛時撲面而來的風(fēng)帶來的料峭寒意。正出神間，卻忽然聽見霍笙問她：“你是不是很怕我？”

    “?。俊卑⒕氥读艘幌虏欧磻?yīng)過來，“沒有啊，哥哥為何這么問？”

    霍笙甩了一下手中鞭子，令馬車行駛得更快一些，而他的聲音卻平靜得像是一汪深水：“沒有嗎？我怎么覺得，每次我還沒說什么，你倒認錯認得比什么都快。我一看你你就低著頭，不是怕我是什么？”

    這還是他第一次一口氣跟她說這么多話，阿練消化了一下，回道：“我認錯，不是覺得哥哥可怕，是因為不想惹你生氣。這一路上我已經(jīng)麻煩哥哥許多了，不想讓哥哥覺得我是個討人厭的姑娘……”

    霍笙聽了，倏而轉(zhuǎn)頭看她一眼，眸中似有笑意：“我脾氣好像沒有這么差吧，動不動就生氣？”

    阿練沒敢反駁，見他復(fù)轉(zhuǎn)過身，聽他道：“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天聽你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謝謝’‘對不起’，你沒說煩我都聽膩了?！闭Z氣無奈。

    阿練不解道：“阿爹教導(dǎo)我的，待人要謙和有禮，這也有錯么？”

    霍笙更無奈了，身子向后一仰，靠在馬車外的廂壁上，偏過頭去看阿練：“那是對外人，我是你兄長，不必如此，明白了嗎？”

    阿練見他語氣真誠，不由得乖巧點頭：“明白。”

    她雖然知道霍笙是好人，也愿意親近他，只是怕行為太過會惹他厭煩，故而一直刻意保持著距離。

    眼下他特意同自己講了這樣一番話，看來是真的拿她當meimei看待了，阿練不禁高興起來。

    兩人一路聊著，大部分時候都是阿練在說，霍笙偶爾回她幾句，即便這樣時間也過得飛快，馬車很快便抵達德仁巷。

    阿練仔細看了一眼，見周遭景致都與自己記憶中的相差無多，頓覺欣喜，忙下了馬車。

    霍笙跟在她身后，陪她一同向著最里面的那處宅院行去。

    阿練腳步飛快，到最后幾乎跑起來了，快到的時候卻又突然停住腳。

    她看見朱漆的大門上落了鎖。

    阿練一臉疑惑，與此同時，心上也浮現(xiàn)出幾許不安。她按捺住紛繁的心緒，重又提步向著院門行去。

    走上臺階，阿練抬手扣門，起先力度不輕不重，門環(huán)敲擊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響。敲了幾下無人應(yīng)答，阿練便重重拍門，朝里面喚了幾聲。

    還是沒有動靜。

    阿練就有些慌了，蹙眉回首看向霍笙。

    霍笙朝四周望望，道：“你在此處等著，我去隔壁問問?！?/br>
    阿練有些乏力，回身走下臺階，看著霍笙大步而行，走到了隔壁的一戶人家門前，敲開門，從里面出來了一個仆役打扮的人。

    霍笙指了指阿練站著的地方，問了些什么，那仆從答了，復(fù)又進門去。

    阿練見霍笙回來，走得近了，能看清他眼底的復(fù)雜神色。

    “怎么了？可是我叔父一家出事了？”阿練的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不安地道。

    霍笙斟酌了下，還是決定據(jù)實以告：“那鄰人說你叔父一家搬走了，聽聞是避禍。”

    “搬走？”阿練似有些不可置信，“我叔父信中曾言，后日便是堂兄婚禮，怎會在這時候搬走呢？”

    可聽到“避禍”二字，阿練又有些明白了，霎時臉色一白，怔怔地道：“叔父應(yīng)是怕受到牽連?！?/br>
    看來是二叔家的那個曾去中都接她的仆役，在目睹了霍家被滅門的慘狀之后，匆忙趕回晉陽向主家報信，所以在她到來的時候，才會是這樣一副人去樓空的景象。

    阿練頓覺心頭茫然，手足無措，竟一下子坐在了臺階上，將頭埋在膝蓋上，抽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那我該怎么辦呢？我無處可去了……”

    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很快便沾濕了膝上的衣裙。

    霍笙知她一路奔波，目的就是尋到叔父，眼下希望落空，自然備受打擊。本想開口安慰，卻不知說什么好，便也在她身旁坐下。

    平心而論，尋常女子遭逢巨變，日日以淚洗面也是常事，不過霍笙這一路護送阿練，卻鮮少見她泣涕，因而眼下看她哭得這么傷心，心里也有點不好受。

    阿練實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哭得有些久，等緩過來時，低著頭擦干眼淚，再抬首去望霍笙，周圍卻沒有他的人影了。

    阿練頓時又是眼淚汪汪的，卻拼命想要忍住。

    “別哭……哭什么呢，人家對你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往后你就要靠自己了……”她在心里這樣告誡自己，卻還是沒忍住，眼淚啪嗒一下就掉了下來。

    阿練又將頭埋在了膝蓋里，嗚咽起來，有些不愿面對現(xiàn)實。

    似有腳步聲傳來，阿練有些恍惚，沒注意到。下一刻耳邊卻有低沉的語聲響起。

    “別哭了。”是霍笙的聲音。

    阿練心頭一喜，忙抬首，卻是眼圈兒紅紅的，粉頰上還帶著淚。她顧不得擦拭，聲音哽咽地道：“你沒走？”

    “唔?！被趔系c頭，將手中的一個小包遞向她，“給你?！?/br>
    阿練接過，低頭一看，是一包糖果子。心里頓時酸酸的，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滋味。

    霍笙拍了拍她的肩，語帶安慰地道：“你若無處可去，可隨我回長安?！?/br>
    15.同行

    “長安？”阿練吸吸鼻子，水潤潤的眸子里微光閃爍，輕攏了秀眉，有些遲疑地問道，“我能去么？”

    “怎么不能？”霍笙語氣溫和，“反正都到了晉陽，至多再行十數(shù)日便至長安。而且我不是答應(yīng)過幫你尋回父親？到時你們父女二人可直接在長安相聚?！?/br>
    “可是……”阿練垂下眼睫，又有一滴淚珠順勢滾落，她匆匆拭去，咬了咬下唇道，“可是我已經(jīng)勞煩哥哥許久了……”

    “無妨，我是你兄長，于情于理都該照應(yīng)你。再說你如今孤身一人，又無處可去，你不怕？”

    阿練當然是怕的，不說世道人心的險惡，就是碰到一只城外野地里隨處可見的野獸，她一個弱女子也無絲毫的自保之力。

    霍笙已經(jīng)站了起來，見阿練似乎還有些許遲疑，伸手摸了下她的頭道：“走了?！?/br>
    阿練忙也站起來，只是坐得太久了，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