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長舒一口氣，把軟綿綿的云止奐抱到了床上。

云止奐閉著眼，面色從容，白皙的臉頰玲瓏得幾乎透明，像一塊美玉般昳麗。付清歡看著這睡美人不禁愣了愣，才想起正事。

他脫下道長的鞋子，然后撩起褲腿——

從膝蓋到腳踝，左腿上布了一條極長的傷口，觸目驚心。那傷口極深，雖已經(jīng)結(jié)痂，但仍有裂開的跡象，剛剛受傷時定是連骨頭都能看見了。

不像是新傷，那是什么時候受傷的？付清歡握著云止奐纖細的腳踝，微微蹙眉。

如果是之前受的傷，那他還跟著自己走了一路？這么重的傷還趕路，他瘋了嗎？

付清歡心頭一陣郁結(jié)，又是心疼又是氣憤，特想把云止奐拉起來好好質(zhì)問一番，但一轉(zhuǎn)頭看見那張漂亮的臉，他心頭的郁結(jié)又消失了。

美則無罪。

算了，不生氣。

付清歡又低下頭將那傷口仔細檢查一番，然后去寫了一張藥貼，預(yù)備去抓些愈合傷口的藥來。

臨走前，他看了看云止奐，似是不忍心他就這么睡著，就上去拔了那兩根針。

云止奐的長睫毛動了兩下，緩慢睜開了眼。他漂亮的眼珠子上覆了一層水霧，像是十分迷茫，動了動，最終視線停留在付清歡臉上。

一聲不吭就把人扎了，到底是心虛的。付清歡摸了摸鼻子，不敢直視他：“那個……我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哈?！?/br>
“你是誰？”云止奐看看他，出聲道。

“……”付清歡一怔，“？？？”

他愣愣地看著云止奐，指指自己：“我？”

云止奐挑起一邊的眉毛，語氣里有些不耐煩：“這兒就你一個人啊?！?/br>
付清歡瞪大了眼睛。

道長不認識我了，怎么回事？是生我的氣不想理我了？不不，道長不是那么無聊的人。

不對，這語氣這眼神，也不像平時的道長啊。

付清歡無言地看向自己的手，咽了口口水。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闖大禍了。那兩針，可能扎到了什么不該扎的xue位，把道長扎失憶了。

或者，更可怕點，扎傻了。

如果老師在天有靈知道他這驚天動地的一扎，肯定會扛著棺材板來打他手心吧。

付清歡失語一陣，他抬起頭問道：“你不認識我嗎？”

云止奐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搖搖頭：“不認識。”

付清歡：“……”吸了下鼻子，點點云止奐，“那，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載德道人三弟子云止奐！”語氣莫名興奮。

付清歡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繼續(xù)問道：“你今年多大？”

“十五！”

……

半晌，付清歡無言地趴下來，把臉埋到了被子里。

云止奐提高了音量后聲音格外清朗，倒真有些少年的意思：“哥哥，你是誰??？”一邊甜甜地問一邊伸手撫了撫付清歡的頭發(fā)。

別，別叫哥哥，太嚇人了。

付清歡把臉抬起來，又用手捂了一會兒才放下，端詳起云止奐來。

云止奐的臉仍是那樣昳麗，眉眼如畫，薄唇輕抿，膚色白皙。只是神情卻與往常截然不同。

平時的云止奐，神色冷淡，眼神也是波瀾不驚，通身透著縹緲的仙氣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

而現(xiàn)在的他，瞪大了眼睛，眼神清明透徹，如未曾涉世的小兒一般。方才在床上躺了躺，頭發(fā)也有些亂了，幾縷發(fā)絲散在鬢邊，莫名添了幾分少年人的不羈。

十五歲的云止奐，就是這個樣子的。

雖然也很好看，但付清歡的神情仍是十分窘迫。

這可如何是好？

那邊云止奐歪了歪頭：“哥哥，你是誰?。俊闭f著微微一笑。

這一笑如春天里的楊柳拂面一樣柔和，看得付清歡心都要化了。他信了，年少時的道長就是對誰都是笑瞇瞇的，很可愛。

付清歡咳了兩聲：“呃，我叫，付清歡，是你的……朋友?！?/br>
“付清歡……”云止奐喃喃將這三個字念了幾遍。

付清歡捏住他的手，在其手心里一筆一畫寫下自己的名字：“這么寫?！?/br>
云止奐盯著自己的手掌看了很久，然后道：“清歡，這名字好聽，我喜歡?！?/br>
頭一次聽道長不帶姓叫自己的名字，這樣親熱，讓付清歡愣了愣，紅了耳朵。

“哥哥……”

“停。”付清歡回過神來，比了個手勢，“別叫我哥哥，我比你小。”

聞言，云止奐瞪大了眼睛：“不可能，我才十五呢?！?/br>
付清歡嘆了口氣，搖搖頭：“不，你失憶啦，你已經(jīng)二十四啦?！币娦〉篱L仍是不信，他拿了鏡子來。

“看，俊不??？跟十幾歲的小毛頭完全不一樣嘛?！?/br>
云止奐怔怔看著鏡子里棱角分明，五官成熟的自己，然后一臉茫然看向付清歡：“我，失憶了？”

付清歡點頭：“嗯……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替你找回記憶的，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把傷養(yǎng)好。”他指指云止奐的腿，“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受這么重的傷，一聲不吭地趕路捱到現(xiàn)在。”

云止奐看見了自己的腿，咬住了下唇。

付清歡覺得他這樣子軟綿綿的，真是可愛極了，忍不住伸手掐了下他的臉，聲音溫柔下來：“乖乖在這兒等著，我出去一趟。”

說著，拿起斗笠要往門外走。

“哥哥你去哪……”云止奐伸手抓住他，手勁一如往常的大。

付清歡豎起食指在唇前，搖搖頭：“不許叫我哥哥?！?/br>
“那……”云止奐眨了眨眼。

付清歡想了想，詭異一笑：“叫我名字?！?/br>
他承認，他那恬不知恥的私心又來了。

云止奐卻也不疑有他，乖乖叫了一聲：“……清歡?！?/br>
“乖?！备肚鍤g欣喜得恨不得抱住小道長親一口，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我給你去弄些愈合傷口的藥，等我?！?/br>
臨出門前，他瞥了一眼軟糯糯坐在床上的云止奐，心里越發(fā)甜。

那聲“清歡”，夠他回味一輩子了。

第六十四章有梅科(三)

出客棧前付清歡想起了昨夜那只藍色的鳥兒，心有余悸，便刻意揉亂了自己的頭發(fā)，又去客棧的廚房里弄了些煤灰來抹在臉上才戴上斗笠。他要來鏡子照了照，感嘆：這樣還能被認出來我就認命了。

他挑了個小路走，一面走一邊翻那本自出師后再沒認真翻過的醫(yī)書。行醫(yī)者連基本的xue位都能弄錯，他那小攤子的確該被砸。

七拐八拐總算決定了一家看起來最可靠的醫(yī)館，付清歡深吸一口氣，邁步跨進門檻。正要說話，便瞥見柜臺前站了幾個月白色的背影，長長的發(fā)帶垂至腰間，甚是美觀。他們正與老板說著什么。

cao。

付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