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沒有問過我有沒有喜歡的人？”

    裴老爺子頓住。

    “你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但是我不想再找這戶人家了，我覺得世界上根本沒有這個人?！?/br>
    “胡說——”裴老爺子嚴(yán)肅道，“不管人家生兒生女，我們都要找到人家再說?！?/br>
    “那如果他們生了女兒，不說長相不說其他，單說品行呢？要是她拜金心眼壞，要是她品行惡劣……”

    “不管怎么樣，你都要找到再說。我裴家從來都是一諾千金，你是裴家的男兒就得聽從老祖宗的祖訓(xùn)?！?/br>
    “這不是祖訓(xùn)，老祖宗不會要我三十歲前不談戀愛，守著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未婚妻等她二十七年！”這是一向孝順的裴州第一次嚴(yán)正地反駁他的至親。

    他從沒告訴過景一的是他有一個娃娃親。

    可笑的是整個裴家都不知道這個娃娃親女孩到底有沒有在這個世上存在。

    二十七年前，他父母一直想要給裴家生一個兒子，所以到四十二歲才懷上裴州。裴家當(dāng)時還在A市定居，他母親在黎平娘家發(fā)現(xiàn)懷孕，因為高齡和流產(chǎn)風(fēng)險只能24小時靜臥保胎。那時黎平市區(qū)內(nèi)流感嚴(yán)重，他母親便留在現(xiàn)在的裴家大院里，二十多年前的這里還只是成片古舊城樓的偏僻郊區(qū)，醫(yī)療并不發(fā)達，鎮(zhèn)子上那家抗戰(zhàn)時期留存下來的醫(yī)院沒比市醫(yī)院差多少。

    高齡產(chǎn)婦承擔(dān)了一切孕育風(fēng)險，在他母親突然分娩的當(dāng)日大出血難產(chǎn)，鎮(zhèn)區(qū)醫(yī)院AB型血遠遠不夠用，但醫(yī)院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血管爆裂急需同樣的血型。婦女比裴州母親入院早，但聽聞后主動放棄了血液供給，她以為自己可以挨過去的。

    二十多年前的這座小城太偏僻太落后，全城的AB型血都輸送到了鎮(zhèn)區(qū)醫(yī)院，裴老爺子和裴州父親從A市趕來，在電話里急迫地告訴醫(yī)生他們乘坐的救護車會把血液送過來，請務(wù)必保證兩位病人的生命安全。裴老爺子親自給那位中年婦女的丈夫打電話，在電話里說了無數(shù)遍感謝，他承諾一定會帶著血及時救命。

    時間走得快些還是生命走得快些？

    那個中年婦女生命走得快些，因為心臟供血不足搶救無效死亡。沒能等到十分后送來的血液。

    裴州mama當(dāng)時活下來了，順利生下了他。

    裴家一家望著婦女的丈夫慟哭，愧疚痛心，卻無力改變。

    裴老爺子自責(zé)這短短的十分鐘，他愿意拿出巨額錢財來補償，但中年男人說不要補償。

    為什么婦女愿意救這個素不相識的失血產(chǎn)婦？丈夫說，因為他們的兒子兒媳婦一直懷不上孩子，他妻子太善良，理解這份心情，并且她以為會有血液送過來，她會得救。

    裴老爺子承諾會帶這個丈夫的兒子兒媳婦去最好的醫(yī)院檢查身體，治療不育，也承諾把裴州這個嬰兒當(dāng)成他家的一份子。等他家生女兒就娶他孫女，等他家生了兒子就認作親弟弟。國內(nèi)誰都知道裴氏家族，這是普通人家一輩子都攀不上的富貴，當(dāng)家人既然敢承諾就一定會做到。可這個丈夫什么都沒問，不知道裴家家底，也什么都沒要，安安靜靜帶走妻子火化，最后消失。

    裴老爺子不知道他會走得這么快，幫裴州mama辦理完轉(zhuǎn)院，第二天回來想找人。

    可第二天山洪沖垮了整座醫(yī)院，吞噬了上百條醫(yī)生和病患的生命。這是黎平1991年大北口山洪事件。

    那時候沒有電子云端信息錄入，裴老爺子來不及問這個人的姓名，甚至再也找不到一個知道這個病人姓名的醫(yī)生。

    后來，裴州mama還是在一周后大出血死亡了。

    裴老爺子唯一記得最深刻的話，是那位丈夫說“如果這里醫(yī)療條件好一點多好”，還有醫(yī)生說“如果北山不擋住316省道，偏僻的大北口能修一座加油站，救護車不繞到梧桐東路加油，當(dāng)天沒有下暴雨，積水的泥濘路如果是水泥路，車子早開來十分鐘多好”。

    所以裴老爺子帶著整個裴氏產(chǎn)業(yè)回來了。

    他改變醫(yī)療教育，推平北山，修成樓房，捐建公路……

    所以裴家成了小城當(dāng)?shù)氐钠兴_，裴老爺子被人稱呼是城主，到現(xiàn)在，老一輩還會喊裴州這個當(dāng)家人是城主，會在春節(jié)去裴氏祠堂上香祭拜。

    裴老爺子找了這位丈夫很多年，直到找了22年時才松口讓裴州找到三十歲，如果三十歲還是找不到這個人再準(zhǔn)許他自己做主婚姻。

    裴州從來沒有忘記這份恩，可為什么偏偏要拿他的婚姻來還恩？

    他從來都認為世界上沒有這個人，所以在裴老爺子要求他三十歲前不許談戀愛時他才會答應(yīng)，因為他覺得反正他這幾年對女人沒興趣，反正等等這個不存在的人也是安慰了老爺子的心。

    直到遇見景一。

    客廳的爭吵聲將趙姨和陸時遠引來，陸時遠在勸，趙姨背過身悄悄給裴鈺打電話。

    “太爺，其實我也覺得世界上根本沒有……”

    “閉嘴?！迸崂蠣斪幼テ鹕嘲l(fā)旁邊的拐杖睨著裴州，他很少用這樣嚴(yán)厲的眼神，也很少杵拐杖，因為這支拐杖是裴家祖先留下來打人用的。

    “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裴州毫不示弱跟裴老爺子對視，他沒有蠢到說是，哪怕很想承認，但他知道裴老爺子的厲害。

    他說：“不管我在外面有沒有女人我都不想被這段恩情cao控我的婚姻?！?/br>
    “沒有人家把血讓給你媽，這個世上就不會有你了。裴州，你爸爸走得也早，你小時候叛逆我會認為是你情有可原的，可你現(xiàn)在叛逆就是不孝，就是背信棄義?！迸崂蠣斪邮稚系墓照群莺萸么虻匕?。

    裴州迎著這雙逼迫他示弱的眼睛：“你別動怒，你放心，我會去把這個人找到，我裴州不管公司了，我哪怕花一個月一年都要把這個人找出來，我看他生的是孫子還是孫女。我自己會交涉安排，不會拿我的婚姻去報恩?！?/br>
    裴老爺子氣得用拐杖狠狠打在裴州背上。

    客廳里響起清脆的rou骨撞擊聲。

    裴州沒躲，等裴老爺子打完彎腰鞠了個躬。

    “爺爺別氣壞身體，我出去睡，這幾天也會去找這個人。”他彎腰拿起沙發(fā)上的西裝轉(zhuǎn)身，囑咐陸時遠，“照顧好爺爺?！?/br>
    裴州開車去接景一。

    他沉默地望著倒退的車流與高樓建筑，聽到手機鈴響，是景一的電話。

    “喂，同事們都回家了，我在外面等你啊?！?/br>
    裴州調(diào)整自己情緒：“怎么不在餐廳等我，外面刮風(fēng)?！?/br>
    電話里，景一笑：“沒事的，小城冬天又不冷，我穿著大衣還戴圍巾了，餐廳里太熱了。”

    裴州笑了下：“好，那我開快點?！?/br>
    “不用啊，遵守交通規(guī)則……咦，裴州。”景一好奇地問起，“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