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杯，“酒不是什么好東西，有我碰就夠了，你別沾邊。”

    冷冰冰的話一出，帳篷里頓時是心驚rou跳的靜。

    個個屏氣凝神，暗自揣度陸珣的意思，揣出千百層，只有一個核心不變：短發(fā)曾經(jīng)冒犯小老板娘，小老板娘這關(guān)輕松過了，背后還有老板把這關(guān)兒，看樣子難過。

    當(dāng)事人臉色蒼白。

    眼珠時不時轉(zhuǎn)向陸珣，但他僅僅垂著睫毛，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撥開兩個螃蟹殼，慢悠悠在紙巾上滾兩個來回。擦凈了，再放到小姑娘盤子里去。

    從頭到尾不給她一點(diǎn)臉色，一絲的余地。以至于她干巴巴舉著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后悔死自己一時口快，更后悔自己為春梅打抱不平時，大咧咧說了句：不就是得罪了老板娘么？有什么了不得？

    那時他給她解釋了拋棄春梅的原因，沒多責(zé)怪。原來記到現(xiàn)在來表態(tài)：沒錯，得罪老板娘了不得，我就這樣讓你下不了臺。

    沒有情面沒有寬容，管你姓張姓李干多少年，陸老板的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

    短發(fā)姑娘不在乎出糗，只擔(dān)心下了飯桌丟工作。原先說好今年干得好，陸珣會幫她把鄉(xiāng)下小兒子戶口遷到北通來的，這事泡湯就全完了。

    怎么辦？

    她臉上表情一變再變，越變越難看。阿汀看在眼里，往杯里倒了半杯水，歉意的笑笑：“我不會喝酒，能拿白開水替一下嗎？”

    “宋、宋小姐?！?/br>
    閃閃亮的大臺階擺在眼前，短發(fā)姑娘激動地走了聲，“能，當(dāng)然能?！?/br>
    兩個杯子碰了碰，兩人坐下。小姑娘碗里盤里不聲不響堆了好多東西，她輕聲說自己吃不完，不要再放別的東西了。

    陸珣端了一碗水煮蝦放在她手邊，好整以暇：“蝦也不要？”

    阿汀如臨大敵地抿唇，細(xì)眉皺來皺去，最終抵不住誘惑地吐出一個字：“要?！?/br>
    陸珣笑了，慢條斯理給她剝。

    眾人心口一松，僵滯的氣氛驟然活了過來。

    再二十分鐘，又來一桌六人，隔壁紅帳篷坐滿了。林雪春順道到他們這邊問問菜的味道怎么樣，合不合胃口。

    哪兒敢說不好？

    七個人爭前恐后地稱好，尤其光頭桌一拍，說這菜滋味妙絕了，頂呱呱。老板娘好看嗓門亮，整個攤子無可挑剔，盡早賺足本錢開店去，保準(zhǔn)客人源源不斷，錢滾滾而來，一下子開他個十家八家阿宋連鎖大排檔。

    “數(shù)你嘴皮子精！”

    林雪春今晚紅光滿面，被他說得高興，一盤燜拍黃瓜兩碗酒上了桌，“不管誰使喚你們來的，反正你們就是這攤子上頭一個客人，送酒送小菜?！?/br>
    這邊夸老板娘大方，那邊紅帳篷紛紛起哄：”老板娘，我這兒能不能送個小菜哇？”

    “多點(diǎn)酒菜，你給我賺頭我給你小菜?！绷盅┐赫f著，突然聽到那邊一聲尖叫，青年人手足無措地喊：“老板娘，你、你這兒子不管好，怎么往人碗里搶東西呢？”

    哈？

    宋家就一個兒子，擱家里洗碗呢。

    只見一個桌子高的小兔崽子，左手握著一只啤酒鴨的大腿，另一只手捏著筷子，在熱騰騰的炒年糕中戳來攪去。

    林雪春氣勢洶洶過去揪他領(lǐng)子，五指扣著腦袋扭過來一看——

    真他娘是那沒家教的小毛孩子，志寶！

    *

    章程程生來被批煞星，這輩子只能有一個兒子。婆家原先不曉得這層，還奇怪章女子樣貌歸丑，但屁股很大，看起來很能生養(yǎng)。怎么娘家聘禮要得這樣少？

    后來有人說漏嘴，婆家跑到娘家鬧離婚鬧聘禮，拿回不少值錢貨。自此章家封家老死不相往來，章程程夾在兩頭不受待見，倒是肚皮里出來的孩子生得好，幾乎被寵上了天。

    那孩子自是志寶。

    志是志向遠(yuǎn)大的志，寶是心肝小寶的寶。志寶在家脾氣大，連寵愛他的爺爺奶奶都敢踢。反正家里沒人打他罰他，只會說他力道大、口齒伶俐，日后定有作為。

    一來二去，再好的苗子都養(yǎng)成小霸王。

    別看志寶白白瘦瘦，其實(shí)最大的愛好是吃。

    半個月前往外婆家走了一趟，他被宋家豬蹄勾了心肺，回家后總是念念不忘，胃口一落千丈。

    不過掉了半斤秤，爺爺奶奶頓時急成火鍋上的螞蟻，派出兒子帶孫子再去外婆家看看，究竟是什么個玩意兒害志寶如此魂不守舍。

    來得不巧，今晚宋家沒人。

    志寶對著黑洞洞的房屋大吵大鬧，親爸哄不住，敲門喊章程程出來哄。志寶要的是宋家的rou，不是爸媽的哄，一轉(zhuǎn)身跑到街上，竟然聞到了自個兒魂?duì)繅艨M的香味。

    阿宋夜攤四個大字寫在小招牌上，志寶認(rèn)不得字，卻認(rèn)得壞女人的背影，準(zhǔn)沒錯！

    這下高興了，他跑到小情侶桌子邊上看兩秒，直接伸手進(jìn)人家盤里抓rou。其動作之大膽，神態(tài)之理直氣壯皆使小情侶震驚，下意識誤會成老板家的小孩，才敢干這種事。

    臉都?xì)饧t了，他們皺著眉找林雪春討說法，“老板娘，這菜上來沒兩分鐘就被你兒子弄壞了，你看怎么辦吧！”

    “放心，這菜不算你們的賬?！?/br>
    林雪春手一揚(yáng)，將一盤香味四溢的啤酒鴨倒進(jìn)剩菜桶里。喊著宋于秋重?zé)槐P，再喊阿汀給客人送盤小菜，緊接就說：“老娘可生不出這偷雞摸狗的兒子！”

    一把拽過志寶，她捏圓他的嘴巴，要他把嘴里的東西都給吐出來。

    志寶合不攏嘴，手腳胡亂踢蹬著，壞女人之類的罵詞張口就來。這回竟還有了新詞，什么□□、下賤、爛屁股都曉得罵。

    阿宋夜攤瞬間圍滿了人，封家夫妻倆依稀聽到志寶的聲音。費(fèi)盡千辛萬苦擠到一半，就見林雪春做出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菜刀擺在志寶眼前，狠狠一下剁掉新鮮的鴨頭，鴨血噴濺出來十厘米。林雪春拿到菜刀對著他，冷笑：“我數(shù)十下，再不吐出來，我就讓你跟這鴨一塊下鍋！”

    菜刀掄得威風(fēng)凜凜，鴨頭咕嚕嚕滾腳下。

    志寶沒見過這幅架勢，張嘴哇一下吐出所有鴨rou骨頭，接著就來老一套 —— 嚎啕大哭，喊爺爺叫奶奶要把壞女人扔上油鍋煎死。皮揭了做毯子，rou切了喂狗，眼珠都要挖出來給他們家門口的小鳥吃。

    字字用勁兒很足，聽得人毛骨悚然。

    林雪春叉著腰滿不在乎，沒留意到阿汀什么時候端起了泡臟碗的水盆，嘩一下潑了志寶大半個身子。油膩膩的菜葉、剩米碎骨頭都在里頭了。

    志寶甩了甩腦袋，猛一下掙脫了束縛，哇哇大叫著要去搶菜刀。

    陸珣摸著口袋里隨身攜帶的折疊刀，腳一伸，絆得他撲通摔在地上，再不求功與名地收了回來。

    志寶終于意識到敵人有好多個，不敢動了。徑直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