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對這樣厲害的兒女。

    “沒騙你吧?！?/br>
    宋敬冬單手支著下巴，朝她眨一下眼睛：“十幾個學(xué)校，幾千個學(xué)生參加，一等獎只有五個。你兒子厲害不？”

    林雪春藏起重重心事，拍他的腦袋：“少在外頭學(xué)亂七八糟的習(xí)氣，眼睛眨得難看死了。我管你書法不書法，吃完飯把成績單拿給我看，差一門打一個巴掌。”

    “你要充分信任你兒子的知識貯備，和臨場發(fā)揮的能力?！?/br>
    “少說嘰里呱啦聽不懂的玩意兒?！?/br>
    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地斗著，宋于秋忽然起身離桌。

    林雪春莫名其妙：“他干什么？”

    阿汀茫然。

    宋敬冬但笑不語，試著抿一口白酒，辣得咋舌。

    沒過一會兒，宋于秋腳步沉沉的回來，打開一團包裹齊整的小布塊，一堆零碎的毛角疊得老高。

    每張紙幣的邊角整齊，不知被小心翼翼地撫過多少次。

    “你這……”

    林雪春把握全家的錢和票，冷不防瞧見自家男人的私房錢，老半晌回不過神來。

    “你又是哪來的錢？”

    “背著我賭錢去了？”

    “還是工資里偷偷藏的零頭？”

    宋敬冬喉結(jié)滾動，語氣平平地回答：“夜工攢的。”

    林雪春頓時明白過來。

    這人時常在外頭耗到半夜回家，不是幫兄弟守廠子，就是幫弟兄跑場子。多少次叫他別碰爛攤子，他不聽。

    她想著他身上沒錢，做不出壞事，久而久之就懶得管了。

    誰能料到他上白天夜里的兩趟班？

    難怪回家倒頭就睡，早上三叫四叫起不來。

    想通錢的由來，林雪春上下打量宋于秋，下巴揚了起來。

    “學(xué)會背著我藏錢了？”

    “……”

    “之前怎么不拿出來？”

    她還記著沒錢帶女兒去城里看病的事兒。

    “村大夫說不用?！?/br>
    兩個村子只有一個老村醫(yī)，行醫(yī)一輩子，也算有點本事。可惜上個月被兒女接到城里享福去了。

    林雪春橫眉：“把你能耐的，干脆別回家睡覺了，住在工廠得了?！?/br>
    “……”

    “要是沒今天這事，是不是準備拿錢快活了？”

    “……咳?！?/br>
    宋于秋舉起碗遮住臉，沙啞地說了一句：“胡說?！?/br>
    “切。”

    林雪春看著左右兩邊的錢，真不知該感動還是震驚。

    倒是坐在身旁的阿汀有點兒著急了。

    哥哥拿三百，爸爸拿五十，全家豈不是只有她幫不上忙？

    聽著他們熱火朝天地談?wù)撝鯓愚k酒，請多少人，阿汀心不在焉地攪米飯，腦筋轉(zhuǎn)得飛快。

    她能干什么？

    ‘廚子’這個字眼鉆進耳朵，立馬想到一個好主意。

    林雪春和宋于秋正說著河頭的廚子手藝差，且村子里有點錢的都請河頭廚子，來來去去吃得膩味。但這縣城廚子貴得離譜，又要給紅包又要管路費……

    阿汀連忙舉手，“我可以燒菜?！?/br>
    暫時沒辦法賺錢，想辦法省錢就好了。

    然而家人面面相覷，林雪春哈哈大笑：“得了吧，你以為和家里燒菜能一樣？擺十桌酒，少說百號人，炒菜的鍋有你大。你這小胳膊小腿的，抬都抬不動。”

    “不會的?！?/br>
    “我抬得動?！?/br>
    阿汀大睜著清亮的眼眸，巴巴地看著他們，就差在臉上寫下五個字：我真的可以。

    林雪春仍然搖頭：“咱們花錢享福的，你只管吃飽喝好，去當廚子干什么？那煙嗆得慌，弄得臟死了?！?/br>
    阿汀的臉迅速癟下來，有點兒可憐樣。

    宋敬冬見勢好笑，幫忙給出了一個主意：“擺酒不是還有幾天么？讓阿汀教我怎么燒菜不就行了？”

    “你？？”林雪春眉毛抬得老高：“老大爺們學(xué)這玩意兒？”

    “試試?！?/br>
    “試試吧？”阿汀咬著筷子頭，小聲求情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樣兒。

    “隨你們折騰，別把家里鍋碗瓢盆弄壞了就行。”

    “也別打起來?！?/br>
    耶。

    阿汀開心了，這下再被哥哥捏臉皮，都不掙扎了。

    飯繼續(xù)吃著。宋于秋悶不做聲灌了好幾碗酒，突然拎著酒瓶子往他們碗里倒酒。輪到阿汀時，林雪春和宋敬冬同時伸手攔著。

    “你給丫頭片子喝什么酒？”

    “阿汀還小呢?！?/br>
    “一口沒事。”

    宋于秋睜著一雙不太清醒的眼睛，把阿汀當成大人地問：“來一口？”

    “就一口?！?/br>
    今天是個好日子，阿汀決定‘舍命’陪爸爸，端起自己的空碗接了一些白酒。

    “瞧這股勁兒。”林雪春嘖聲：“怪不得投胎在我肚子里。”

    “走一個。”

    宋于秋高舉起碗，另外三個碗也湊上來，咣當相碰。

    頭頂?shù)臒襞荼伙L(fēng)吹得微晃，光影斜斜。

    *

    飯后，宋于呼呼大睡，宋敬冬在底下給自己鋪床。

    阿汀暈乎乎地站在灶臺邊洗碗，林雪春走過來，像是隨口說：“打明兒起，隔壁陸小子的飯讓你哥送去。”

    阿汀一下子清醒大半，輕輕抿著唇，不說話。

    “以后別老去找他，多和王君他們玩?！?/br>
    “省得被宋菇抓到把柄，去外頭胡亂編排。”

    林雪春看她傻愣愣的模樣，又碎碎念道：“女孩子家家在外頭可別碰酒。瞧你這點酒量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shù)錢……”

    阿汀全聽不見，雙眼發(fā)直地盯著手上殘留的一粒軟米。

    這個時候。

    她在想，這個時候陸珣會在干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我珣要解開封?。ㄨF鏈）了，更兇更野了解一下。

    ☆、他走了

    深更半夜, 阿汀掀開眼皮，又想起白天那番對話。

    “你有沒有想過, 陸珣以后會變成什么樣？”

    宋敬冬面帶微笑，做出幾個猜測：

    “開口說話，性情轉(zhuǎn)好, 不再當怪物？”

    “像原來那樣上山生活, 自生自滅？”

    “還是繼續(xù)拴在屋子里, 每天等著你去找他說說話，再給幾顆糖給他？”

    “……”

    “現(xiàn)在有米面往家里送, 但村子只管他一段時日的餓不死。你有把握照看他一輩子嗎？”

    “確定他愿意呆在村子里？”

    “阿汀?！?/br>
    宋敬冬又叫她，沉沉長長，猶如天邊絲絲縷縷的云絮。

    他微微彎下腰，看著她的眼睛說：“人和怪物, 山下和山上, 陸珣只能選一個。不留在山下做人，就去山上做怪物?！?/br>
    “現(xiàn)在至少還有一個選擇?！?/br>
    “再這樣下去, 也許他做不成徹底的人, 也做不成完全的怪物。到時候山上山下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