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的令人心疼。

    唐微微聽見夏川用很沉的語調(diào)，像是壓抑著某種情緒，緩聲說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走以后，沒人再教過我。”

    -

    “走”這個字的含義有很多種。

    單純的走路。也可以，代表離開。

    ——離開去哪呢？

    看著少年晦暗的眼神，唐微微想，那一定是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再也沒辦法見面的那種。

    “……”

    唐微微咬著唇?jīng)]再說話。

    觸及到他的傷心事，她其實很自責，盡管知道這不能全怪她，但心底還是控制不住地內(nèi)疚。

    她不想讓他難過的。

    既然這首曲子會喚起他悲傷的回憶，那唐微微肯定是不會再在他面前彈的了，文藝匯演也不能用這首表演。

    可能是因為心情太差，連她喜歡的草莓牛奶喝起來都索然無味。

    見對面的少女突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夏川還有些不太適應，抬起修長的手，輕輕叩了叩桌面：“想什么呢?！?/br>
    唐微微下意識回答：“在想藝術(shù)節(jié)表演要改成哪一首?！?/br>
    “改什么，”夏川把手收回去，懶懶靠進椅背里，坐姿又恢復成了往日那種沒骨頭似的，“這首曲子不好嗎？”

    “好是好，但是……”

    “那就這首了?！?/br>
    “可是——”

    “我不跟你一起合奏，你不開心？”

    “不是——”

    唐微微有些急了，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釋。

    實話實說肯定不行，那簡直是又往人家心上插了把刀。

    她正垂著腦袋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突然感覺桌下有人用腳尖踢了踢自己，一抬頭，就看見對面的少年掛著散漫的笑，聲音松懶：“那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吧?！?/br>
    唐微微一瞬間怔住了。

    唐微微張了張嘴，想問他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可話到嘴邊，只剩下一個字：“……好?！?/br>
    其實夏川真的沒有唐微微想象中的那么難過。

    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了，他也早已經(jīng)接受并且習慣了。而且他也不是一個，會把自身的負面情緒帶給別人的人。

    既然小姑娘因他陷入了不開心，那他自然得負責把她哄開心。

    他們在店里坐了半個小時，出去時，外面的天空已經(jīng)徹底黑了，潑墨似的深藍像一塊上好的綢緞鋪滿天際。

    他們隨便吃了點東西當做晚飯，直到走到小區(qū)門口，唐微微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你到底是會還是不會？”

    既然要合奏，那這個問題肯定得搞清楚。

    夏川隨著她停住腳步：“不會。”他垂眸，“說了沒騙你?！?/br>
    “那……”

    “那就麻煩你教教我了，”毫無征兆地，少年往前傾了傾身子，臉湊近她，密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陰影，漆黑的眼眸里含著笑意，“微微老師?！?/br>
    -

    回到云之夏的時候，夏川站在那棟白色別墅門口，旁邊的英式庭院路燈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色澤溫暖。

    他在屋外看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前院里出現(xiàn)一道矮矮胖胖的身影，慢慢朝他靠近。

    夏川看見來人，喊了聲：“吳姨?！?/br>
    “少爺，您回來怎么也不說一聲?！眳且踢B忙把白色鐵藝門打開，“您要是忘帶鑰匙可以喊我的呀，一直站在外面是做什么。”

    進了屋，大廳里璀璨繁華的水晶吊燈亮著，沙發(fā)上沒坐著人。

    整個房子都靜悄悄的。

    夏川換好鞋，走到旋轉(zhuǎn)樓梯那時，突然問：“我爸在書房？”

    “先生這段時間出差了，還要過幾天才回來?！眳且陶f。

    “嗯，”夏川應了聲，往上走了幾步，又回過身問，神色冷漠，“那那個女人呢?！?/br>
    他的語氣可以說是非常不友好。

    “言夫……言小姐跟先生一塊去了?！?/br>
    夏川沒再說話，頭也不回地上了二樓。

    -

    夏天集團是由夏添一手創(chuàng)立的，是希城的龍頭企業(yè)，各行業(yè)都有涉及，主打房地產(chǎn)。

    云之夏別墅區(qū)就是由夏添親自設(shè)計、監(jiān)督，并且以他和云然的名字命名的。這還成為了商業(yè)圈的一段佳話。

    每每想到這，夏川都覺得諷刺。

    既然當初那么愛她，為什么在她死后，要讓別的女人進這個家門？

    哪怕他們現(xiàn)在還未領(lǐng)證。

    夏川閉了閉眼，努力把那些糟心的事兒趕出腦海，走過二樓長長的走廊，他停在盡頭那間房間，推開那扇封閉已久的原木門。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純白色的窗紗帷幔。

    和同樣純白的。

    一架斯坦威三角鋼琴。

    恍惚間，他好像又看見多年前的某個午后，陽光穿過前院的樹木，透過落地玻璃窗投射進來，整間屋子被明亮的光線充盈著。

    女人穿著定制的淺色旗袍，坐在鋼琴前閉著眼彈奏，中式和西式的結(jié)合，畫面看上去卻不突兀，甚至有一種如畫般的美感。

    她有著美麗的面容，溫婉的氣質(zhì)。

    是她讓他降臨在這個世界，也是她那么細心地教導他，才令他擁有那樣美好的品質(zhì)。

    ——溫柔。

    “媽，”夏川走過去，站在那架鋼琴前，垂下眸，指尖輕輕在琴蓋上摩挲著，“我遇見了一個很喜歡的女孩?！?/br>
    “我會做到您說過的那些?！?/br>
    “只是很可惜，您不能親眼看看她?！?/br>
    -

    五一放假的那三天，剛好夏川家里沒人，就邀請?zhí)莆⑽⑦^來，一起寫作業(yè)，順便還能一起練習。

    夏川說是不會，其實還是會一點點的，但沒到能上臺表演的程度。他的基礎(chǔ)是從小就打下的，只是后來荒廢了一段時間，再撿起來有些困難。

    與其說不會，不如說是忘了。

    唐微微跟著夏川走進這間琴房，看著他拉開那層層疊疊的窗簾，在那架純白色的大三角前坐下。

    燦金色的光芒落在少年發(fā)間，暈染成偏淺的棕色。

    他有一半的臉沐浴在光里，被分割出明暗光影，修長的靈活地在琴鍵上跳躍。

    在絕大多數(shù)的時候，夏川就是一個性格懶散，經(jīng)常冷著一張臉，看上去難以接近的不良少年。

    可現(xiàn)在的他不一樣。

    他坐在鋼琴前，背脊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