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拉開陽臺的門一邊自言自語：“哎喲，老咯，我也得緩緩去……”

☆、出局

柯涵給嚴揚打了個電話。

“嚴揚，明天見個面嗎？”

雖然夜已深了，嚴揚依舊一身西裝坐在公司電腦前處理事務，他推了推眼鏡，抿唇：“不了，最近有點忙?！?/br>
“那有空我再給你打？”

“不必了?！眹罁P停下打字的手，“你給我打電話不就是想問我跟陳梓霖說了什么嗎，想知道自己去問他吧?！?/br>
“……”柯涵苦笑：“你還記得三年前我被人追債那次嗎？”

“嗯，如果我留下，可能你就不會受傷了。”

“別傻了，事情都過去了。當時如果不是樹樹救我，我估計現(xiàn)在是一名身殘志堅的創(chuàng)業(yè)青年?！?/br>
“看來我猜得沒錯?！?/br>
“謝謝你曾經(jīng)照顧我那么多次，但是我對你，真的只有朋友的感情。我原本以為我很直的，沒想到也是看人。”柯涵打趣道。

“后來，你頻繁去看的人就是他?！标愂龅恼Z氣。

“嗯……很奇妙，多看他一眼我就陷進去了，你卻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敢對樹樹袒露的，卻可以告訴你，比如我的家庭，比如我之前的狼狽?！?/br>
嚴揚沒有接話。

“但是我沒想到，我的不坦誠，只能讓他從別人口中知道我的事情，讓他要靠自己找、自己問、自己逼我，才能知道真相?！?/br>
“吵架了，意料之中，這件事應該有我的功勞。”嚴揚冷淡道。

“有件事確實是你的功勞，我以前從來沒這么優(yōu)柔寡斷，但是這兩件事，我只想著再拖一拖，再遲一些告訴他，但卻不知道要遲到什么時候，如果不是你，恐怕我現(xiàn)在還在猶豫不定?！?/br>
“那還真是，歪打正著?！眹罁P頓了頓，終于告訴他：“陳梓霖把跟你在一起，當成一件很驕傲的事情，他覺得你非常好。另外我聽說他最近競聘成功了，制片？”

“你怎么知道？”

“這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他去競選制片，是為了能跟你站在同樣高的頂端而做的努力。”

柯涵總算明白陳梓霖的動機，半天說不出話。

“如果你想換個人并肩前行呢，我這也有個機會。還有半個月我要到國外去學習，兩年，這個機會很難得，我不想放棄。公司沒什么可靠的人，所以你還是回來，就算是替我支撐一段時間也好?！?/br>
“怎么這么突然？”柯涵詫異。

嚴揚笑了：“一年之前就在準備考試了，柯涵，你太久沒關心過我的事情了?！?/br>
“……”

“好了，我不是故意要給你難堪?！眹罁P接過一份文件簽上字：“哪天出來吃個飯吧，帶不帶你家那位都隨意，畢竟我還說不出祝你們幸福?！?/br>
“好，你忙。”

“還有，回公司的事情，給你兩天時間考慮，再晚就來不及交接工作了?！?/br>
柯涵掛了電話開車往陳梓霖家里竄，上次去吃過一次飯，他還比較記路，開車到附近就找到了。他把車停在小區(qū)外面，給陳梓霖打了個電話。

“喂?！彪娫捘嵌说穆曇艉翢o睡意。

柯涵不自覺把聲音放柔：“這么晚還沒睡？”

“沒有，剛……”陳梓霖頓了頓：“剛跟我爸談完?！眱杉乱黄鸢l(fā)生的，他還沒來得及告訴柯涵。白天時候在氣頭上，現(xiàn)在冷靜下來，又想起老媽的態(tài)度，陳梓霖還是猶豫了。

“談工作的事嗎？”柯涵想到嚴揚對自己說的話，胸口一滯：“樹樹，謝謝你?！?/br>
“為什么？”

“還有對不起。”

陳梓霖沉默了，一時間電話兩端只能聽到呼吸聲，他想了很多話，都說不出來，最后只能故作輕松：“你終于肯承認了？”

“我家里——家里環(huán)境很差，我媽常年在外做生意，我繼父是個國企的領導，他掙得沒我媽多，就把氣都出在我身上，從小對我要求非常嚴厲，是那種扭曲的嚴厲。”

陳梓霖“嗯”了一聲。

“我媽不?；丶遥遗掳ご?，就拼了命讀書，拼了命考好成績，這樣一來我媽更放心把我交給他了。”柯涵蹲在路邊，撐著下巴回憶：“那個家，實在是太……”

他沒有說出那個形容詞，繼續(xù)往下說：“我16歲的時候，繼父就逼我出去打工賺學費了，同時成績也要像原來那樣好。我高中三年，幾乎沒睡過一次好覺，幾乎都是在熬夜打工，讀書?！?/br>
“后來呢？”

“后來……我17歲生日那天，他以我太小還不適合理財為由，把我媽給我打生活費的那張卡沒收了，我真的是受夠了……”

“你mama當時不在場？”

柯涵嗤笑一聲：“她那么關心她的生意，勝過關心她的兒子老公，這種事情，她兩分鐘就忘了。那天我當場就跟繼父吵了起來，跟他拉拉扯扯的，因為營養(yǎng)不良反而被他打了一頓。再后來，他跟我媽說我太叛逆了……總之一切你能想到的壞話，他都說?！?/br>
陳梓霖靠在陽臺上，皺著眉認真聽他說。

“這種情況，直到我上大學，才有好轉。其實也不是好轉，只是我去了外地交了很多朋友，也不住家里，跟他們疏遠，才覺得好過一些?！?/br>
柯涵蹲得腿麻，站起來活動：“跳過這些，不想提他們。大學畢業(yè)時我跟嚴揚一起辦了個公司，我就想以后、這輩子我都不要再寄人籬下，我要領導別人，再也不要讓別人牽著我的鼻子走?！?/br>
“可是沒多久，資金周轉就出了問題，那段時間我們吃泡面，熬夜。直到有個機會，讓嚴揚去跟借貸的地方談判的機會，他走了，討債的卻追上門來?！?/br>
“我從小到大經(jīng)歷過很多難受的時刻，但那天被他們圍起來，真的突破了我的下限，被那種無力感再一次鉗制住的感覺，讓我非常絕望……”

柯涵笑了笑：“樹樹，那真的是我到目前為止的人生中，最狼狽的一次?！?/br>
陳梓霖莞爾：“碰到了我?！?/br>
“嗯，后來我就不想把圖書證還你了，因為我每天都去你學?？茨悖粗粗蜕习a了。”柯涵嘆口氣：“樹樹，你為什么生氣，我能明白。我說了這么多，還是那一句話：我是因為你救了我，才認識你，因為認識了你，才知道你的好，才喜歡你，才愛你?！?/br>
陳梓霖本來籠罩在出柜的陰云下，聽到戀人這樣誠懇的表白，心情瞬間好了很多：“你這算是坦白從寬？”

“嗯，看領導怎么處理。”

“可惜你這輩子還是要被我牽著鼻子走了，但是以后有我在，誰也別想欺負你。那么柯涵，我們的承諾還算數(shù)嗎？”

柯涵終于松了口氣：“從來都沒作廢過！”

☆、對峙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