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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老師對我說,表面看見也許只是假相,若是心無偏私,認(rèn)真思考,也許便能從中分辨出真相?!?/br>忽然長嘆一聲,說道:“我在西州的時候,就聽很多人說起過賢王的事情。說他才華過人,能力非凡,自先帝時起,便深受先帝倚重,先帝駕崩,又輔佐年幼的新帝治理國家,勤政愛民,忠心輔國不過如此。只是,有一點蹊蹺之處,我卻是百思不得其解。”說到這里,卻停了下來,只盯著繆憬看。繆憬忍不住別開頭,道:“你要說便說,何必買關(guān)子?!?/br>離昴微笑道:“陛下登位十七年,今年不過二十有五,登位為帝時只有八歲罷?!?/br>繆憬木然道:“父皇早逝,只得孤一名子嗣,是以被立為帝。”離昴神色一整,正色道:“這便是了。我一直很是奇怪,如此盛名、忠君輔國的賢王,怎么就能把一個八歲的幼帝輔佐成一個荒yin無道的暴君?”繆憬身形一震,略轉(zhuǎn)過身,目色沉沉,看向離昴。目光之中,神色流轉(zhuǎn),似喜似悲,仿佛一時間百般滋味涌上心頭,竟一時說不出話來。用力撐著床沿,站起身,似是覺得有些眩暈,搖搖晃晃往前走了兩步,眼見著將要跌倒,離昴伸手扶住了他。繆憬反抓著離昴,啞聲反問道:“孤為什么要處死賢王?”離昴淡然答道:“賢王意圖謀逆,是以重刑處死。陛下的詔書不是這般寫的么?”繆憬手上施力,抓的更緊,一雙手關(guān)節(jié)泛白,盯著離昴問:“你相信?”離昴一挑眉,答道:“為什么不信?”繆憬仿佛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幾乎有些迫切的問道:“那么,剛才的那個侍女呢?”離昴略一沉吟,道:“若說陛下只因為她失手便下令處死,又為何不將另一名犯了過失的侍女也一并處罰?”看向繆憬,微微一笑,說道:“打碎杯子的故事,我從小記到大,老師說的話,我也從未忘記過。雖然我一時未找出證據(jù),但想來陛下絕非無故下令,相信必有用意?!?/br>繆憬松了手,長嘆一聲,推開離昴扶持,慢慢走到寢殿門口。離昴見他身形落寞,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繆憬身邊。離昴心里總覺得,繆憬太孤獨,他需要那么一個人,能夠真正的明白他、相信他,能夠和他并肩而立,共同面對這世間的無奈與痛苦。離昴知道,繆憬曾經(jīng)愛過凌妃,但是凌妃憎恨他強娶她為妻,為此甚至甘愿受東州茂王利用,想要下毒殺害繆憬;繆憬也一直愛護著慕容岱,但是慕容岱痛恨繆憬處死賢王,因此逃到西州,請求勵王庇護;繆憬始終對海凌感到愧疚,但他和海凌都已經(jīng)再也無非回到過去。這三個人,他們在繆憬的睡夢中交替出現(xiàn),是繆憬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然而他們卻并不了解他,也許他們甚至從未真正想要去理解他,因此反不如離昴這樣一個西州來的外人看的清楚。繆憬是孤獨的,可他又是倔強的,他從不在任何人面前說出他的無奈與痛苦,這是他身為一個帝王的驕傲與尊嚴(yán)。而這一切,離昴已經(jīng)知道了。離昴想,他想站在繆憬身邊。察覺離昴站在身邊,與自己并肩看著日出,繆憬忽然覺得心里一陣說不出的安寧,總覺得這個人,他身上帶有一種奇異的魅力,能夠讓人不由自主的信任他。也許,這就是上天賜予離昴的天賦。所以這個人,他會大膽的站在這掖留皇宮之中,與靖帝并立。繆憬側(cè)目看著離昴,忍不住唇角上勾,臉上綻出笑容,離昴有些奇怪的看看繆憬,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臉。繆憬說道:“你說的那個老師,是不是前代的西州之王仁王汶承?”離昴臉色微變,訝然道:“陛下如何知曉?”復(fù)又好像解釋一般說道:“其實我只是有幸曾得仁王殿下指點一二,因此心里面一直把他當(dāng)作老師?!?/br>繆憬并未察覺離昴神色變化,似是回憶起過往,忍不住嘆息道:“你說的那句話,他也曾與孤說過。他身為仁王,當(dāng)真當(dāng)?shù)闷鹑蔬@一字。只是身為王者,太過柔善,終究是……”十一年前,西州仁王汶承受召入掖留朝拜天朝之主,卻因宴席上一句失言,被關(guān)入牢中,遭受百般凌虐,最后酷刑殺死。這是西州舉國之恨,也正是這原因,西州朝中上下屢次奏書請勵王發(fā)兵,誓殺靖帝報仇。離昴心念一動,問道:“當(dāng)日情形,究竟如何?”繆憬知道他問的必是十一年前仁王宴上獲罪的情形,黯然道:“又能夠如何呢?那時孤無力保他,歸根結(jié)底,總究還是孤害死了他?!?/br>似是不愿提及傷感之事,深吸一口氣,道:“昨日在殿上,你一旁從聽,可有什么想法?”離昴察覺繆憬刻意避開話題,略一沉思,說道:“陛下降罪勵王,只怕是有些不妥。”繆憬淡笑道:“莫非你是怕你家王上入了掖留,便有來無回么?”離昴明白,繆憬既然認(rèn)定他是勵王派來之人,因而此時稱為“你家王上”。離昴并不分辯,只是道:“那大臣說的也無錯,陛下您這一道詔書頒下,只怕是要逼著勵王造反了?!?/br>心念一動,暗想,莫非繆憬正有此意?卻聽見繆憬道:“那不是正好?小岱行事沖動,做事不留余地,那樣明目張膽的去朝見勵王,卻也不曾想到會給勵王帶來麻煩……這些孤本就預(yù)料到了?!蹦靠聪螂x昴,說道:“你以為孤前夜之言,只是玩笑?”離昴猶疑道:“并非不相信,只是……這于陛下您,并無一分好處……我實在有些不明白?!?/br>繆憬走下臺階,回望離昴,說道:“你覺得,孤是什么人?”離昴答道:“陛下乃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心里卻想,其實你只是一個孤獨之人。繆憬搖了搖頭:“孤只是坐在那御座上的人偶。孤八歲繼位為帝,每日端坐在那高高的御座上,下面眾臣伏地行禮,只能看見一片黑壓壓的后腦勺。他們?yōu)榱诉@樣那樣的事情,處處勾心斗角,不是這派占了上風(fēng),便是那派得了先機,若實在爭論不休,也總有賢王能仲裁出結(jié)果。待決議定了,他們就會抬頭要孤下旨,莫說是擬旨,便是蓋玉璽也是侍從代辦,孤只要坐在那里便成了。這帝王當(dāng)?shù)闹鴮嵼p松容易的很?!?/br>離昴心想,繆憬以幼童之齡登位稱帝,既無能力,又有賢王這樣的能人輔政,便難免權(quán)力旁落,這也是無可避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