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嵬長恨】(八)-完-
(八) 楊貴妃想通了這一切收起了臉上的悲戚之色,展顏一笑說道:「陛下,臣妾 想再為您跳一曲霓裳羽衣舞。」 玄宗用有些顫抖的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龐說道:「高力士,掌燈。朕要為愛妃 上妝?!?/br> 「老奴遵旨?!?/br> 高力士搬過了燭臺,備好了妝奩。玄宗用右手魚際蘸了些胭脂,小心翼翼地 涂在貴婦的臉頰上。又用小指蘸了唇脂,輕輕點上那小巧的朱唇。描眉筆重掃過 清雅秀麗的柳眉,額黃紙又貼上珠圓玉潤的額頭。 明晃晃的火燭之下,玄宗仔細端詳著自己的愛妃,像是在看著一件最杰出的 藝術(shù)品。楊玉環(huán)不禁暈生雙頰,輕輕低下了頭避開了玄宗火熱的目光,那嬌羞的 姿態(tài)足以摧毀任何一個男人。 過了片刻,楊玉環(huán)緩緩地站起身說道:「臣妾請陛下觀舞?!拐f著對玄宗深 施一禮走到了堂屋的中央。玄宗拿起一只毛筆,用筆桿敲擊著桌上的茶盅發(fā)出一 聲聲叮叮的脆響。以往他都是要親自為貴婦彈琴的,但現(xiàn)在卻只能用這種方法為 她敲打節(jié)拍。 隨著玄宗的節(jié)拍聲響,貴妃素手輕搖纖腰款擺,雖然少了樂曲和伴舞,但那 曼妙的舞姿卻一如從前那般飄逸出塵。玄宗看著貴妃的舞姿一時間仿佛又回到了 長安那富麗堂皇的宮殿。只有這樣的妝容才當?shù)闷鹗浅留~落雁,只有這樣的舞姿 才配的上朕的開元盛唐。不,開元天寶算得了什幺,只有她才是朕的盛唐! 只可惜榮華易損繁花易敗,盛唐也有衰敗的一天。安祿山造反,陳玄禮兵諫, 再加上太子逼宮。短短半年的時間,屬于玄宗的盛唐就只剩下了眼前的貴妃。玄 宗想到這里,心中一陣悲憤,敲打節(jié)拍的毛筆上不自覺地加重了力氣。沒想到這 一下竟然敲翻了茶盅。 茶盅落在地上,啪嚓一聲摔的粉碎,貴妃的舞蹈也隨之戛然而止,屋里的空 氣仿佛瞬間就凝固了。楊玉環(huán)緩緩跪倒在地,額頭輕輕觸在地上,雙唇張了張卻 終于什幺也沒說。她怕自己一出聲就會忍不住哭出來。 玄宗想要走過去將她扶起,可惜卻已經(jīng)做不到了,從離開長安的那一刻就已 經(jīng)做不到了。 高力士走到貴妃身邊伸手去攙扶,輕聲說道:「娘娘,老奴送你吧?!箺钣?/br> 環(huán)緩緩站起,在高力士的攙扶下移步走向廳后的佛堂。在即將邁出正廳的最后一 步,她終于還是開口說了一聲「陛下保重」。 耳聽著貴妃和高力士的腳步遠去,玄宗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兩行老淚奪眶 而出。朕真的是老了啊,竟然連一句保重都說不出??墒蔷退阏f出來有能如何呢? 楊玉環(huán)隨著高力士來到佛堂,對著高大的佛像拜了幾拜,心中暗暗祝禱: 「求佛祖保佑陛下,別再讓人傷害他。陛下的恩情妾身只有來世做牛做馬來報答 了。」 這時高力士雙手捧著一條白綾走了過來,楊玉環(huán)就跪在蒲團上淡淡地說了聲 「動手吧」。 「那老奴就得罪了?!垢吡κ空f著緩緩地將白綾繞在了楊玉環(huán)那光滑細膩的 脖子上。楊玉環(huán)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這可能就是她最后一次吸到人間的空氣 了。高力士雙手握住白綾用力一拉,楊玉環(huán)只覺得脖子上仿佛圈上了一道鐵箍, 喉管受到壓迫的痛苦讓她忍不住張口發(fā)出「呃」的一聲低哼。 楊玉環(huán)覺得一陣頭暈?zāi)垦#厍焕锓路鹬嘶鹨粯拥锰?。她張大了嘴努力?/br> 呼吸卻得不到一絲的空氣。她有些后悔了,本來她以為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卻 沒想到竟然會這樣痛苦。她想要伸手扯開白綾,可是不停抽搐的肌rou根本無法完 成這個簡單的動作。胡亂揮舞的纖手根本抓不到項上的白綾,除了扯亂了那華麗 的羽衣她什幺也做不到。 由于大腦的缺氧,楊玉環(huán)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些雜亂的幻覺。太真觀里的三千寵 愛,百花亭里的劍南燒春;華清池畔的雪落成雨,潼關(guān)道上的一騎紅塵。一瞬間 她真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盛唐長安,回到了玄宗的懷抱。但是那殘存的最后一絲 理智卻告訴她這都是幻覺。她好恨啊,她恨安祿山,恨楊國忠,但她更恨她自己。 玄宗把他能做到的一切都給了她,而她帶給玄宗的只有背叛和災(zāi)難。 那本應(yīng)該天長地久的恨意很快就消失了,當生命都無法維持的時候一切的情 感也都無法再持續(xù)下去。楊玉環(huán)的意識漸漸遠去,軀體的痛苦已經(jīng)無法傳遞給靈 魂。楊玉環(huán)覺得自己像喝了美酒一樣全身一陣舒暢,然后就朦朦朧朧地睡了過去。 但睡去的只是無形的靈魂,她那美麗的rou體還在做著最后的掙扎。失去了靈 魂制約的雙腿再也顧不得什幺體面,亂踢亂蹬之間將一雙繡鞋甩落,露出兩只包 裹在白綢襪中的美腳。輕盈的綢緞緊緊包裹著纖秀的玉足,繃直的足弓在潔白的 絲綢上撐起一條誘人的曲線。襪口露出的纖細腳踝上一條隆起的跟腱仿佛就要撐 破那比絲綢還要柔滑的皮膚,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握住她的腳踝將她好好安撫一 番。 艷麗的朱唇徒勞地翕動著,既無法吸入一絲空氣,也不能吐出一句哀怨。高 聳的胸脯也是一陣劇烈的起伏,那早已松松垮垮的衣衫終于無法再遮擋她那高傲 的酥胸。一座挺拔豐潤的玉峰掙脫了衣衫的束縛蓬勃而出,隨著胸膛的起伏,那 白得耀眼的rufang也一下一下地挺動著,仿佛正在呼喚著她的情郎。可惜她的情郎 不會來了,寂靜的佛堂里連一個能欣賞她的男人都沒有。只有那雪峰頂上一顆輕 輕顫抖著的紅櫻桃在無聲地訴說著她最后的一絲風流。 終于,一陣劇烈的抽搐像狂風一樣席卷了她誘人的嬌軀,白花花的rou體在搖 曳的燭火下泛起一陣攝人心魄的波浪。風止波息之后,一切終于歸于沉寂。高力 士將她輕輕放倒在地上,伸出兩只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著那露出唇外的柔軟舌尖, 輕輕送回貴妃那芬芳的檀口之中。然后又為她穿好那松散的羽衣,讓鮮艷的繡鞋 重新裹起那誘人的玉足。 一切都收拾的妥妥當當,美艷無倫的貴妃看起來就像睡熟了一般。高力士這 才叫進兩個宮人將剛剛被活活縊殺的楊玉環(huán)抬到了驛館的天井之中。 陳玄禮伸手探了探她那帶著縊痕脖頸,小心地確認了那被白綾擠壓得變形的 血管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搏動,然后這才下令將貴妃安葬。 陳玄禮看了看驛館中透出的昏暗燈光,長嘆一聲問道:「陛下他怎幺樣了?」 「老了?!垢吡κ康卣f道。 「什幺?」陳玄禮似乎沒有聽清,疑惑地看著高力士。 高力士也看著陳玄禮,長嘆一聲說道:「老了。陛下老了,你我也都老了。」 高力士說完轉(zhuǎn)身走進了驛館,天井中只剩下了孤零零的陳玄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