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公車奔向火葬場。

路上，安樂忍不住又漱漱掉淚。陰陽兩隔?。∵B最后一面都是在這樣的地方見！

李叔看著，也禁不住了陣悲傷：幾十年的老朋友了……

在火葬場門口見到了蓬頭垢面等候著的許伯，安樂鄭重的朝他鞠了個躬：謝謝您了！

許伯慈愛的看著他，眼眶泛紅，道：“你就是安樂吧，你爸床頭貼著你的照片，總跟我提起你，每次打電話總說我們家安樂又怎么樣怎么樣了，他說要多賺點(diǎn)錢，安樂要考大學(xué)了，唉，哪知會……”

安樂點(diǎn)頭，緊咬著下嘴唇不讓脆弱的嗚泣泄出，隨著許伯進(jìn)到火化間，看著冰冷的火柴盒里躺著的至親，他怔怔的挪過去，身體無法控制的輕顫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是灰白色、僵硬扭曲的、痛苦的……殘破不堪的……

“許伯，是誰撞了我爸？”痛到極點(diǎn)，安樂反而鎮(zhèn)靜下來了，“你把當(dāng)時的情況詳細(xì)的告訴我。”

許伯搖頭道：“我不知道。前天晚上我因?yàn)樵诶相l(xiāng)那兒喝了點(diǎn)酒，早早就睡下了，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沒見你爸，以為他已經(jīng)出門了，也沒在意。八點(diǎn)鐘我踩車到拐角時，見幾個晨練的老頭圍著小垃圾場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便停下來看個熱鬧，誰知一看居然是你爸，他身上全是血，右腿壓斷了，衣服肚臍眼處有車輪的痕跡，臉上也傷的七七八八，當(dāng)時已經(jīng)……沒氣了，我報了案后打電話叫這里人給他凈身又化了妝，弄得差不多了我才想起回去找你家電話通知你?！?/br>
安樂無法壓抑心里騰起的濃烈的恨意?！八窃谀莾罕蛔驳?？周圍有人么？”

“不像是，那地方路窄，一般大車子不會進(jìn)去。他的三輪車也不見了，應(yīng)該是在其他地方被撞了之后抬到那兒的?！?/br>
“應(yīng)該也離那地方不遠(yuǎn)?！卑矘粪馈?/br>
辦理了一系列手續(xù)，安樂便叫許伯帶他去事發(fā)地看看。

那小垃圾場的位置是一處死角，是一條二米寬的水泥路末端凹進(jìn)去一個方塊地，腐爛污黑的地上還隱隱凝著血跡，而路面上卻是干凈的，顯然尸體是被什么東西裹著弄到這里。

安樂轉(zhuǎn)了一圈，又叫許伯帶他去警察局詢問，誰知刑事科的人一問三不知，解釋說時間太短不可能調(diào)查出什么來的，要耐心等待，因?yàn)樽咴L群眾不是那么容易……末了，不無遺憾的先給他打了支預(yù)防針；別抱太大的希望，局里太多這類懸局案件了，沒結(jié)果。

無奈之下，安樂只能互相留下聯(lián)系電話，懇請他們查到什么務(wù)必要通知他這個家屬。

因?yàn)榘舶值氖?，安樂對這座城市厭惡至極，當(dāng)火葬場的工作人員通知他提骨灰后，當(dāng)晚，他便和李叔坐上回途的班車。

顛了十七八個小時，在第二天早晨近八點(diǎn)時，車子終于到站了，安樂抱著骨灰盒望著灰蒙蒙的天，滿心悲愴：爸爸你看，這里是你的家鄉(xiāng)，待會兒我?guī)闳タ磎ama，從此以后你們就能一直相依相伴了。

“安樂，走吧?！崩钍遢p扯他的衣袖。

回到家，蕭香、安寧都已經(jīng)起床，正蹲在水龍頭前洗衣物，安寧見了便沖過來，把他手上的骨灰抱著貼過臉頰，眼淚嗶啦啦流著，叫：爸爸、爸爸……

“娃娃，別哭了。”蕭香把安寧抱開。

李叔把骨灰抱進(jìn)大屋，放在案臺上，這時張伯林叔及幾個嬸子也來了，端著豬頭、公雞、糯米團(tuán)等祭品，擺上桌，燒了大紅蠟燭燒了香，把街頭藝人畫的碳粉遺相擺在骨灰錢，跪拜著說些悼詞后，讓安樂安寧也跪拜。

安寧哭個不停，蕭香便抱著他一起跪下。

嬸子拿剪刀分別剪下兄弟倆的幾縷頭發(fā)，用白布包好，放入骨灰盒。

安樂起身鄭重的朝這些叔伯嬸子們道謝，要是沒有他們的幫忙，他手足無措真不知道該怎么cao理這些事情，他強(qiáng)韌的心理防線已經(jīng)隨著爸爸的去世瞬然崩坍了。

糙陋的行了一系列的奠禮，中午吃過飯后，一行人把安爸帶到安母的墓地合葬——這是安樂要求的。

安母葬在南效的西山半山腰上，離安家不算遠(yuǎn)，走了近一個小時就到了。

祭拜了安母后，安樂開始拔土墳上的荒草，邊拔邊掉淚。等荒草清理干凈，李叔張伯幾人便拿鋤頭小心的扒墳，微黑的表層被扒掉，里面土黃色的新鮮泥土也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翻落地上，矮墳很快夷為平地，只需再往下刨十幾公分……

“李叔，我來?！卑矘方舆^鋤頭，順著那白色河石圈起一塊長方形慢慢刨，毫不遲疑的。

一角只剩下丁點(diǎn)紅漆的棺材蓋露了出來，安寧又哭喊了起來，蕭香摟住他不讓他再看。

刨了墓頭小半邊，安樂把骨灰盒并排放好，跪下拜三拜，和李叔一起把土重新蓋上。

返回家時，安樂又轉(zhuǎn)頭往墓地望了一眼。

爸爸、mama，放心吧，我會好好的。

拾荒act44：展顏

安樂坐在床邊清理遺物，腦子里迅速清算自己即將繼承的遺產(chǎn)，思索之后的日子怎么辦，想著想著，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這個家只剩下他一個未成年少年和一個孩子，李叔雖是監(jiān)護(hù)人，但他家境并不寬裕且也有三個人，不可能有余錢資助他，一切還得靠自己，這些存款勉強(qiáng)可以讓他撐到大三，但安寧怎么辦？

蕭香走進(jìn)來，摟著他的肩沉默。

“放心，我沒事了?！卑矘返溃巴尥捱@幾天怎么樣？”

“初見他睜眼說夢話時我嚇著了，不過還好，我抱著他睡他比較安靜?！鳖D了頓又道：“陸曉賀小六放學(xué)的時候都會過來，帶他出去玩，玩累了回來會睡得比較穩(wěn)。”

“蕭香，謝謝你?！卑矘酚芍愿屑ぁ?/br>
蕭香笑言：“謝我什么？我還沒謝你呢?！?/br>
安樂旋過身一把抱住蕭香，語調(diào)里些微的脆弱泄出：“失去的時候才真正知道，有個人給你依靠是多么幸福的事，以前總覺得自己有那個能力把握自己有的、能掌控周身小范圍內(nèi)的環(huán)境，可其實(shí)不是，真發(fā)生動蕩時，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屬于自己的東西消失，掌心空空什么都抓不住，連悲傷都無法向人宣泄?！?/br>
“安樂，你還有很多，有安寧、陸曉、小六、李叔、張伯、老師、還有我，”蕭香撫摸著他腦后被剪成一截的發(fā)茬，輕言道，“我們還在你身邊?！?/br>
安樂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松開他。

下午，陸曉和小六過來了，無言的拍拍他。

“我明天去上課，多多指教了陸兄小六兄?！卑矘烦瘍扇藦澤硇卸Y。

“客氣什么！筆記給你弄好了，相信以你的聰明才智，只稍一眼就能把落下的課拿下?！毙×钪绨蚩桃馀鸟R屁。

隔天一早到學(xué)校，同學(xué)們都兔死狐悲的用悲天憫人的目光看安樂，欲說還休。安樂暗嘆一氣，勉強(qiáng)